东风透影,淡月胧明之时,冯崛与越离相携来到东苑。
“疼不疼啊先生,”冯崛一脸不忍,盯着他脸颊嘴角的淤伤愤慨道:“是谁!是谁把你打成这样?我找他去!”
冯崛想了想停下脚步,抓住他的手腕剥开衣袖,果然手臂上还有不少淤青!
越离觉得自己可能真是命中招小人,大抵他玩弄些阴谋诡计,也都被老天看在眼里吧。
“不妨事,都上过药了。”他拂开冯崛想碰又不敢碰的手,继续往前走。
然而冯崛并不偃旗息鼓,跟只嘈杂的小麻雀般跟在身后蹦来蹦去,怒骂个不停,倒令他这个受害的哑口无言了。
东苑中魏淮正立在桥头,心不在焉地喂着冯崛惦记的鱼。
天光已暗下,冯崛的骂声顺风传了过来,他把陶碗放到一旁的侍人手中,下桥迎了过去。
“什么事令石之如此气愤?”
他笑着迎上,乍见越离脸上的伤,愣了片刻,和冯崛反应相同,执起越离的手确认臂间也有伤。
“这是谁做的?”他眉间隐含怒气道。
越离摇摇头:“我不知道。”
魏淮望向冯崛,“石之,你去后院把魏珩叫来,要用膳了。”
冯崛知他们总有这这那那的话听不得,乖乖应声跑开了。
越离看着冯崛一蹦一跳的背影,不觉莞尔。
“先生是在怪我吗?”
去年开春楚国来的信使越离不曾见到,等到楚覃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信时,越离方知自己的信被调换过了。
他远在魏国,百口莫辩,索性也就闭了这条线,暂避风头。
想来也是那之后,魏淮不再问他谋划,只与他闲散聊天,漫谈些不打紧的边角料。
纵然知道魏淮在打什么主意,他孤掌难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越离脸上受了伤,本就浅淡的情绪更加看不出所以然,只能从他的话音中辨别:“公子是在心虚吗?”
魏淮苦笑道:“换作别人,我也没什么好心虚的,只是我将先生当成知交,出此不得已的下策,难免心虚。”
他领着越离入座,替他斟酒:“这是楚地的酒,这酒商与我相识,常常赠酒与我,我问他可有新鲜的,他便送来了楚酒。”
经他这么一说,好似能从酒香中嗅到熟悉的山川之气。
越离摩挲着酒杯,摇摇头,“公子这般,我倒汗颜了。”
魏淮笑了一声,给自己也斟满,“你看,乱世之中,真情不过如此,他没把你放在心上。”
这话前后不搭,越离却听懂了,他挑眉抬眼,挑拨离间的罪魁祸首正朝他举杯。
越离举杯与他相碰,“今日我也算是为公子挡灾了。”
他啜了一口,酒的辛辣之气顺喉而下,缠绵的甜味后来居上,“哦?原是冲我来的?”
“我猜那人背后,应是王室宗亲。”越离抿了一口,回忆着当时昏暗室内,拳打脚踢之间透露的言辞,身上的伤也隐隐作痛。
他将杯中酒一鼓作气喝完,偏开头打了个酒嗝。
“先生慢些喝,”魏淮若有所思地替他斟酒,“可能确认是何人?”
越离遗憾摆首,一杯酒下肚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
朝中自觉分成外姓和氏族,外姓有魏王站台,为长久计又站到了魏淮身后,魏淮自然得为他们和氏族扯些面子里子。
这么想来,还真不好说是谁。
“那为何会盯上先生?”这是魏淮最大的疑问,且不说越离一介随侍,他一个楚人,与自己同出同进的大有人在,怎会盯上他?
越离见魏珩与冯崛吵吵闹闹地来了,清了清嗓故意道:“他以为我是公子的男宠。”
魏珩身形一滞,面带凶恶地狠狠瞪他。
冯崛张大了嘴,和魏珩杵成一排。
“咳咳咳!先生受辱,先生受辱了!”魏淮被酒呛了一口,拍着大腿大笑起来。
也是,谁会想到堂堂公子要将一个南蛮而来的随侍当作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