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烛火摇曳,龙纹屏风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江凌芸踏入殿中,只见皇帝宇逸尘背身而立,手中握着半幅染血的诏书,满地狼藉的碎片映着跳跃的烛影。
"你可知罪?"宇逸尘突然转身,龙袍上的金线盘龙在火光中扭曲如怒目,"私扣太医令、围堵贵妃宫室,还闹出人命!"
江凌芸行至丹墀下,朱红裙裾扫过冰凉的玉石阶,"臣妾何罪之有?"她仰起脸时,雨水顺着下颌坠落,在玄色地砖上砸出细小水花,"太子殿下险些被毒杀,难道臣妾连追查凶手的资格都没有?"
"住口!"宇逸尘拍案而起,案上奏折纷飞,"贵妃已畏罪自尽,此事到此为止!"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浑身湿透的侍卫捧着染血的玉坠冲了进来。
"陛下!在贵妃贴身宫女身上搜出此物!"侍卫高举玉坠,羊脂白玉上雕刻的并蒂莲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正是淑妃最爱的样式。江凌芸瞳孔骤缩,转头看向宇逸尘,却见他脸色瞬间煞白,袖中露出半截明黄诏书,隐约可见"立淑妃之子为储"的字样。
殿内死寂如坟,唯有雨声愈发滂沱。江凌芸突然轻笑出声,声音里浸着彻骨寒意:"原来如此...难怪贵妃有恃无恐,原来陛下早就..."话未说完,宇逸尘猛地抽出案上佩剑,剑尖直指她咽喉:"够了!朕命你即刻..."
"父皇!"一声虚弱的呼喊划破紧张气氛。宇承昱被两名侍卫搀扶着踏入殿中,苍白的脸上还带着血迹,"儿臣恳请父皇彻查...咳..."他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落在明黄龙纹地砖上,宛如绽放的红梅。江凌芸心如刀绞,冲上前将儿子护在身后,凤目圆睁直视皇帝:"今日不查清真相,臣妾与昱儿便撞死在这乾清宫!"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宇逸尘扭曲的面容。他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剑身上映出三人对峙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中显得格外诡异。
宇逸尘周身寒意翻涌,帝王威压如实质铺展。他睨着阶下的江凌芸,薄唇轻启,字字似淬了毒的冰刃:"皇后江凌芸,治宫无方,德行有亏,难副中宫之责。"话音未落,他猛地挥袖,明黄龙袍上的金线盘龙仿佛也跟着震颤,"即日起,废去后位,打入冷宫!太子宇承昱,纵容生母擅权生事,一并褫夺储君之位,贬为庶人!"声如寒钟,震得殿内众人脊背发凉,廊下悬挂的宫灯都跟着微微摇晃,烛火在他阴鸷的面容上投下森然暗影。
江凌芸耳畔嗡鸣如雷,玄色凤纹裙摆骤然失了力气,委顿在冰凉的玉石阶上。她仰起头,望着龙椅上那个曾与自己盟誓白首的男人,眼中映出他眉间刺骨的冷意,恍惚间竟辨不清这是相伴多年的夫君,还是森冷无情的帝王。
"陛下当真要如此?"她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破碎的沙哑。指尖死死抠住绣着金线的裙裾,绣工精美的牡丹被揉得褶皱不堪,"当年您说'愿与芸儿共赏山河',说'昱儿是天赐嫡子',如今竟要为了一纸诏书,将我们母子推入万劫不复?"
泪水不受控地滚落,却在触及脸颊的瞬间被她生生抹去。江凌芸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笑声中带着绝望与讽刺,震得梁间悬铃叮当作响:"好个德不配位!好个擅权生事!原来在陛下眼中,追查谋害亲子的凶手,竟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她猛地扑到宇承昱身前,用身体将儿子牢牢护住,凤目猩红如血,"要废后便废,要贬黜便贬!
宇逸尘剑刃猛地抵住江凌芸咽喉,寒光映得她眼底血色更浓。殿外暴雨裹挟着狂风灌进来,将烛火吹得明灭不定,在龙袍与凤冠间投下狰狞暗影。"执迷不悟!"他喉间溢出冷笑,剑尖却突然一顿——宇承昱不知何时竟攥住了剑身,鲜血顺着苍白的指缝蜿蜒而下。
"父皇要杀便杀我。"少年气若游丝,染血的嘴角却扬起倔强弧度,"莫要迁怒母后......"话音未落,淑妃的尖笑突然从殿外传来。月白色身影踏着满地积水闯入,发间珍珠步摇随步伐轻颤,"陛下何必动怒?"她莲步轻移,指尖抚过宇逸尘握剑的手,"废了这对逆子毒妇,咱们的皇儿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江凌芸突然剧烈挣扎,凤冠上的凤凰垂珠狠狠撞在宇承昱额角。"原来是你!"她望着淑妃腕间熟悉的并蒂莲玉镯,声音里混着泣血的恨,
江凌芸突然剧烈挣扎,凤冠上的凤凰垂珠狠狠撞在宇承昱额角。"原来是你!"她望着淑妃腕间熟悉的并蒂莲玉镯,声音里混着泣血的恨,"当年谋害娴妃的也是你,如今又想对昱儿下手......"话未说完,淑妃猛地扯下披风,露出小腹处狰狞的鞭痕:"陛下您看!臣妾被皇后打得险些小产,这等蛇蝎心肠,留着必成大患!"
宇逸尘眼神一滞,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浑身浴血的暗卫滚入殿中,手中紧攥着染血的密信:"陛下!淑妃私通...通敌叛国的证据......"密信飘落的瞬间,淑妃脸色骤变,而江凌芸怀中的宇承昱已缓缓闭上双眼,染血的指尖无力滑落。
冷宫的铜锁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江凌芸蜷缩在霉迹斑斑的宫榻上,寒风吹过破旧窗棂,将记忆里皇祖母的话语卷进耳畔。那时她还是太子妃,正戴着新制的璎珞,在春日的御花园里轻笑。老祖宗布满皱纹的手抚过她发顶,檀香混着药味的叹息犹在:"凌芸,善良是极好的,可这宫里步步皆刀,凡事总要留三分心眼......"如今想来,那慈爱的叮嘱竟成了最锋利的谶语,她攥紧褪色的锦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初若将这番话刻进骨子里,又怎会落得今日母子俱废,困守这蛛网遍布的冷宫?
残阳如血,透过冷宫斑驳的窗棂斜斜洒在满地青苔上。宇文玥月白色襦裙沾染着未及掸落的晨露,黛眉紧蹙,望着蜷缩在角落的江凌芸,眼中腾起一簇灼人的火苗:"母后,父皇他如此薄情寡义,怎配得到您半分真心?"少女单膝跪地,握住那双因寒冷而发颤的手,声线里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可儿臣对母后的心,无论历经多少春秋,都不会有半分更改。"
江凌芸如遭雷击,瞳孔剧烈震颤。她猛地抽回手,指甲在青砖上划出刺耳声响,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踉跄着扑过去捂住宇文玥的嘴,余光警惕地扫过吱呀作响的殿门,"玥儿,这里是冷宫!是被帝王厌弃之人的葬身之地!若让那些豺狼虎豹听去这些话......"她声音突然哽咽,颤抖着将眼前之人紧紧搂进怀中,"你才十六岁,还有大好前程,莫要为了本宫......"
暮色在冷宫里凝成霜色,宇文玥将母亲冰凉的指尖拢入掌心,绣着银线兰草的袖口垂落如瀑。她挺直脊背,如青松般立在残败宫室中,乌发间新添的白绒步摇随着动作轻颤:"母后放心。"少女声线清冽如寒泉击石,透着不属于十六岁的沉稳,腕间家传的玉镯与青砖相碰,发出脆响,"当年您为护我在这后宫披荆斩棘,如今换儿臣为您遮风挡雨。纵使前路荆棘满途、刀山火海,有儿臣在——"她忽然将江凌芸揽入怀中,发间白梅香混着冷宫里的霉味,"便无人能动您分毫。"
话音未落,冷宫门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宇文玥瞳孔骤缩,迅速将江凌芸护在身后,素手悄然按住袖中软剑。锈迹斑斑的宫门被粗暴推开,淑妃的贴身嬷嬷领着一队侍卫闯了进来,尖利的嗓音划破凝滞的空气:"好一对情深意重的母女!私会冷宫,莫不是在密谋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宇文玥冷笑一声,缓步上前,月白裙摆扫过满地碎瓷:"嬷嬷这是哪来的胆子?本宫身为公主,探望母后天经地义,倒是嬷嬷擅闯冷宫,该当何罪?"她刻意加重"公主"二字,腰间的鎏金令牌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
嬷嬷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嚣张:"公主殿下莫要拿身份压人!陛下有旨,皇后失德,任何人不得私相授受!"她一挥手,侍卫们立刻围拢过来。宇文玥身后,江凌芸突然按住宇文玥的肩膀,缓缓站起身来。昔日明艳的凤眸此刻沉静如水,她轻轻扯了扯女儿的衣袖,示意她莫要冲动。
"玥儿,退下。"江凌芸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是陛下旨意,本宫自当遵从。"她转向嬷嬷,"烦请嬷嬷转告陛下,臣妾在冷宫一切安好,不劳挂念。"
待众人离去,宇文玥气得浑身发抖:"母后为何要忍?!他们分明是故意刁难!"江凌芸抚上宇文玥通红的脸颊,轻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我们身处绝境,不可贸然行事。"她望向冷宫窗外黯淡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况且,这宫里的戏,才刚刚开始......"
宇文玥望着母亲坚毅的侧脸,突然意识到,那个被世人认为软弱可欺的皇后,从未真正认输。她握紧拳头,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让所有欺辱过母后的人,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