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进把温毛巾轻轻放在方疏棠手背上,抬眸焦急地问苏桓语:“只能这样么?苏医生,还有没别的办法。”
现在已经肿成这样了,再过五个小时,还不知道要成什么样。”
“我们老大是写本子拍电影的。”徐进心疼又担忧的叹气:“这手要是毁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这样,再过两个小时先催眠。”苏桓语想了想,说:“催眠成功后,我会先重新扎针,等到了时间再拔管。”
“现在不能催眠么。”徐进问。
“催眠有时间限制。”苏桓语解释:“现在病人身体虚弱,不适合长时间催眠。”
“这样啊。”徐进心疼地看着方疏棠,说:“那这样棠哥,我继续给你说笑话,时间也能过得快一点!”
“病人才手术,适合静养。”苏桓语皱眉提醒到。
“苏医生,不是我们不静养,是我们老大压根睡不着。”徐进轻轻把毛巾翻了个面,叹着气:“从我们认识的时候就这样。
总是做噩梦,睡不了安稳觉。
路哥试了好多方法也没用,就我俩陪着的时候能稍微好点儿。”
徐进苦笑着,那张线条柔和的脸皱成一团:“我在旁边说着话,小行在旁边守着,极偶尔的时候,老大能睡一小会儿。
路哥还说,我俩是宝贝,得让老大随身带着呢。”
放在以前,方疏棠是绝不会让徐进在人前诉说这些不堪的。
现在徐进絮絮叨叨的说着,方疏棠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依旧未起半分波澜。
他不在乎,或者,根本没有多余的心神在乎。
无论如何,苏桓语知晓了徐进大半夜不睡觉,还在不停说笑的缘由,心底那份对其莫名其妙的偏见也消除了一点儿。
只有一点点。
所以,他仍是严肃提示:“说话可以,声音低一点,不要影响其他病房休息。”
“好的好的。”徐进压低声音笑着,伸手给苏桓语让出离开的空间,礼貌的说:“那到点儿了我们去叫您。”
“不用。”苏桓语淡淡的说:“我会注意时间。”
说完,苏桓语又垂眸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温声说:“我拿一下治疗盘,先走。
你注意休息。
实在睡不着,就不睡。
想一想轻松的事儿,实在没有,想工作也行。”
“好。”方疏棠黑沉的眼珠往苏桓语的方向挪了一下,启齿哑着声说:“谢谢。”
苏桓语俯身从床头柜上拿起治疗盘,转眸对徐进和保镖说:“可以稍微给小……方先生喂点儿水。”
“好嘞。”徐进谨记医生叮嘱,依然压低声音应承着:“我早就想给老大喝水了,又不敢。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嘿嘿。”
俩人话音刚落,保镖又身手利落的出门打水去了。
“小行就这急性子,您别见怪。”徐进低声笑着解释:“他嘴笨,话少。看着冷冰冰的,那不是针对您。
您别放在心上。”
苏桓语:“不会。”
苏桓语其实对这位不善言辞的保镖印象还不错,最起码在照顾小棠这件事上能尽心尽力。
他走到床尾停了一下,交代徐进:“一会儿让他去护士站包扎一下。”
“好的。”徐进答应的很没底气,无奈讪笑着解释:“他从来不听我的。”
两句话的工夫,保镖已经拎着保温壶回来了。
他甚至没有工夫朝相对而立说着话的苏桓语二人看上一眼,直接去陪护床那边取水杯倒水。
见他忙,徐进也待不住了,他笑着送人:“您先走,我一会儿尽力想办法让他去。”
苏桓语“嗯”了一声,又回眸朝床上的人看了一眼,这才推门出去了。
出门之后,苏桓语没有着急回护士站。
他端着治疗盘,推开了不远处的白色安全门。
安全门开合一次动静很大,苏桓语用力控制着安全门自动闭合的力道。除了门轴摩擦声,几乎没弄出什么动静。
进入步行间,苏桓语直接摘下了口罩。
口罩后,他的下半张脸紧绷着,比保镖的脸色还要僵硬。
面对“陌生”的小棠,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苏桓语找了一级台阶坐着,把治疗盘放在身边,然后解开白大褂,从私服衬衫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和一只打火机。
然后,那只握惯了手术刀的手,动作熟练的抽出一支烟,送进嘴里。又拨弄打火机凑近香烟,深深吸了一口。
缭绕的烟雾入口后没有经肺,只在他的唇齿喉咙间盘桓了一圈,就被他启唇放了出去。
一同被他放出去的,还有纷繁恼人的思绪。
苏桓语又深深吸了一口,这次,烟雾顺着气道,在他肺经里缓缓游荡了一圈。
轻微的酥麻感自舌尖开始,随着烟雾向体内蔓延,又清又凉。
把苏桓语胸口酸涩的情绪勾连打包,一同送出了体外。
白色烟雾徐徐而出,模糊了苏桓语的眉眼。
这么多年,没人知道苏桓语会抽烟,一如没人知道,真正的苏桓语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