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疏棠手上的伤耽误不得,徐进没有犹豫,直接走到陪护床旁,拍了拍徐行的肩。
年轻保镖瞬间睁开了眼,看清所处环境之后,眼神从警惕到淡漠,不待徐进说话,就起身要往方疏棠床尾去。
徐进亦步亦趋的跟着,拉着徐行的胳膊说:“走,出去了,苏医生要开始了。”
闻言,徐行回眸看了苏桓语一眼。
苏桓语端着医疗盘,对徐行点了点头。
以往季路治疗的时候也一样,必须清空房间内的人,所以徐行对催眠治疗有心理准备。
他又看了熟睡的方疏棠一眼,这才皱着眉随徐进出去了。
隔着一道门,苏桓语听到徐进笑着问:“这次你怎么这么听话?”
“他不一样。”徐行言简意赅的说。
“谁不一样?”徐进接连抛出两个问题:“苏医生?他怎么不一样?”
“他在,老大睡得好。”徐行回答的有理有据。
“是啊。”徐进也笑着说:“他是不一样。”
苏桓语端着医疗盘,慢慢走近方疏棠的病床。
怕吓着方疏棠,他没有刻意放轻脚步。
然而,不知是累极了,还是真因为他在的原因,方疏棠竟然没有醒。
苏桓语把治疗盘放在方疏棠床头,人还是没醒。
心电监护仪器的声音沉缓有序,诉说着一场平和梦境。
这样也好,在睡眠基础上进行深度催眠,会更容易。
苏桓语心疼的笑了一下,弯腰凑近方疏棠的耳边,低声说:“小棠,请你坐在原地,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苏桓语爱看闲书,以前每晚睡觉之前,方疏棠都会让苏桓语讲段故事给他听。
苏桓语低声把这句话重复了三遍,果然,心电监护的频率变了。
先是快速“滴滴”了两声,证明方疏棠对这个提议感兴趣,随即,又恢复成了与之前一样沉缓的频率。
苏桓语垂眸看着病床上这张他朝思暮想的脸,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的小棠陷入沉眠了,他更要克制。
苏桓语保持弯腰的姿势,在方疏棠耳边低声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神仙下凡历劫。
他投生到了一个小奴隶体内,陪王都公子们消遣耍玩。
诸侯王一共有七位公子,他最喜欢的,是三公子。
三公子自幼聪明,文学武技样样出色,最关键的,是心地仁慈。不像其他公子似的,把奴隶不当人。
每次去三公子府,他都能坐在桌上吃一顿饱饭。
在一次春猎的时候,他和几个小奴隶被指派为人桩,抱着兔子、狸猫之类的小动物绕着猎场跑,供公子们射箭取乐。
开猎鼓响过之后,他抱着怀里的兔子就往密林里钻。
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经历过好几次,每次,他都会失去好几个同伴。
这次,他按照以往的经验,专挑密林钻。
这一钻,就不知钻到哪里去了。直到天黑,他也没能听到春猎结束的鸣笛声。
他这才慌了神,抱着兔子往开阔处跑。
可惜,天黑之后辨不清方向,他竟不知跑到了哪座山里。”
心电监测的声音随着他讲述的故事节奏,时而紧张,时而低缓。
这是患者进入故事幻境的表现。
苏桓语不再犹豫,他边讲故事,边从治疗盘里取出两只棉签,动作利落的拔去留置针,将棉签压在了针眼处。
拔留置针很疼,方疏棠却毫无反应,他还沉浸在苏桓语编制的故事里。
苏桓语往棉签上贴了块医用胶带,继续讲述:“他在山里跑了好几天,天黑了就上树睡觉,天亮了才敢下树去找吃的。
直到又落了一场春雪,把山里的果子都冻烂了,他还没有找到出山的路。
为了不让兔子饿死,他只能把兔子放了。
兔子是公子们的资产,他私自把兔子放了,意味着,他就算是回去,也得为兔子抵命。
于是,他自暴自弃,找了棵又高又壮的树。躺在树下不动了。
反正早晚都是死,与其出山后被兴趣恶劣的公子们折磨,不如喂了山里的野狼。”
苏桓语走到床的另一边,把输液杆拉过去,给方疏棠的另一只手打留置针。
方疏棠的右手紧握着,不用开大灯,也能看到躺在皮肤下的青色血管。
苏桓语伸出手指探了探,找到了静脉。给皮肤消毒之后,撕开留置针包装,慢慢将针头刺了进去。
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针管蜿蜒而出。
苏桓语打开安全阀,冰凉的液体推着血液重新回到血管。
他重新包好敷料,稳固住针头。
“他在树下睡了不知多久,再睁眼时,居然是在三公子怀里。”苏桓语又绕回床头,准备拔管。
“三公子那张俊秀的脸紧绷着,看起来很生气。
他更不敢动了,赶紧闭上眼睛,假装沉睡。
他本就虚弱,头脑昏沉得厉害。
这一假装,还真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