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晚?什么意思?”杨宥禾手指叩着手机疑惑。
“小姑娘,小田说他会晚点来,怕你饿着,让你先点些吃着。”老板又笑嘻嘻地将菜单递给杨宥禾。
杨宥禾也不疑有他,随便点了几个小食。
她原本是想回复田时樾“没事,我等你”的,可她心里又有些小计较,索性就没回,反正刚刚老板也说了他会来的。
田时樾是因为什么耽搁了呢?杨宥禾心里倏然一颤,会是陆司媛吗?她说过想带田时樾一起去取生日礼物的。
思忖片刻,杨宥禾还是发了一条消息给田时樾: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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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时樾从医院出来后才发现自己手心已经出了一层密密的汗,他呼吸急促,似是有些走的不太稳。
这种情况在上了出租车看到杨宥禾发来的消息后才稍微好一点,他迅速回了个:
“真的非常对不起,我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田时樾无力地闭上眼睛,跟陆司媛待久了会不安,会控制不住的暴躁。
他忽而记起,第一次见到陆司媛的时候,当时的他才五岁。
那天的陆司媛穿着公主的蓬蓬裙,在一群小孩的簇拥下站在滑梯上居高临下地朝他喊道:“我是公主,你愿意做我的王子吗?”
他当然是拒绝了,但原以为会为难他的小公主却没为难他。
他默默地坐在秋千上只想静静地等着母亲回来。
可那些孩子们可不会放过他。
只见三四个小男孩恶狠狠地围着他,
“没眼光”、“凭什么”、“你怎么敢拒绝媛媛公主”、“没福气”,诸如此类的词在田时樾的耳边响之若久。
语言有时候是比拳脚更加厉害的攻击方式。
而那位小公主至自始至终却也只是在一旁看着:只因为他拒绝了她,他凭什么拒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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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时樾忽地害怕自己这幅模样被杨宥禾见到。
她是那么的耀眼,是那么的美好,自己却是这般的狼狈,没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他的眼眶有些酸涩。
这边的杨宥禾打着报复性吃东西的幌子,已经将小食都基本消灭了,她托着腮看着眼前被人用心制造的繁花小景,还是生出了丝丝的黯然。
她是可以等他的,可不代表她会忍耐这等待的空虚过程,更何况……
莫非田时樾是真的和陆司媛一起去拿生日礼物了?杨宥禾看向一旁自己为田时樾准备的礼物,眼眶有些发酸。
本来今天为了这顿饭她一天都没怎么进食的。
她又赌气地点了些烤食,你鸽我的,我就花你的。
“哎呀小田你可终于来啦?人小姑娘都等你一个小时了!”
听见院外老板的声音,杨宥禾立马将手里的鸡腿放下,又迅速用纸擦了擦油腻腻的嘴角和手,随后坐得直挺挺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声音的戛然而止,杨宥禾看见了站在院口的田时樾。
“你终于来啦。”杨宥禾两眼弯弯,在焰火的映射下,更加光彩照人。
田时樾看着灯火月下看向自己的杨宥禾,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黯淡,内心的虚无和缥缈也一下子就被填满了。
这是他所求之不得的场面,她说会等他,就一定会等他。
“嗯,我来了。”田时樾快步走到杨宥禾对面坐下。
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碟子,田时樾露出微微惊愕的表情。
后知后觉的杨宥禾窘迫地低咳了一声,本就脸红的她这下耳根更加烫了,不自然道:“你自己说可以先吃些的,而且等你这么久,我也饿了……”
“当然可以,我只是怕你的低血糖,”田时樾嘴角漾起笑容,接着又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啦……”杨宥禾有些别扭地摇头,虽然在刚才的一个小时内心里已经把田时樾鞭策了个够,但现下本尊真的在面前道歉了,自己又不好意思再去怪他。
田时樾又盯着杨宥禾看了会儿,道:“为表歉意,你可以向我任意提要求,我都不会拒绝。”
“真的吗?”
“嗯,真的。”田时樾自己不吃,只是一个劲的给杨宥禾烤着,夹着。
“那,你和陆司媛,到底是什么关系?”杨宥禾握着果汁杯的手紧了紧,她心里紧张,心跳的厉害。
她想知道,无关嫉妒心酸与否,她就是不想被蒙在鼓里。
“她是我母亲再婚对象的女儿,但我母亲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将她视为己出,我……比之不及。”
田时樾字字珠玑,杨宥禾顿时感觉心脏恍然被狠狠攫住,怪不得,怪不得那天他对陆司媛的态度如此奇怪。
她忙夹了一块五花肉放进田时樾的碗里,心疼道:“你怎么不吃呢?好吃的东西就要共享呀,吃的开心心情才会变好喔。”
田时樾怔愣一瞬,清淡的眼底瞬间泛起涟漪,他受宠若惊地道了句:“谢谢。”随后又默默地将五花肉送进口中,蜜汁四溅。
有些腻,但因为是杨宥禾烤的,所以如尝珍馐。
看着眼前仿佛获得至宝的田时樾,杨宥禾心生忧然。
“方才耽搁也是因为她出了车祸,母亲怪我,让我必须去医院照顾她直到出院,可我不想,且她也没什么大碍,给她找了个护工我就立马来了。”
这是杨宥禾第一次听到田时樾带着些颤抖的声音,她想说些什么,却又道不出口。心口有一种隐隐的不平感。
她不敢想,不敢想象他在不受母亲的喜爱下,是怎么过来的。
其实好像也可以预想到,毕竟自己不就是这样么?她突然发现自己和田时樾还挺像的。
但她并不会因为田时樾撂下受伤的陆司媛来赴约而认为他冷漠无情甚至置气,她还没那么高尚。
那……他的父亲呢?还有上次桌游的事,为什么宋岂珩和梁妙言会露出那样的神情?杨宥禾还想问些什么,但考虑到田时樾的心境,还是以后有机会再问吧。
“喜欢吗?”
田时樾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接着给她又夹了一块豆皮。
“嗯?”杨宥禾没反应过来,以为他说的烤豆皮,“喜欢,豆腐类的我都挺喜欢的,你也吃。”
杨宥禾也忙给田时樾夹了一块。
见面前的人没说话,她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他。
只见田时樾脸上的阴霾早已不见,而是挂着盈盈的笑意,又见他用纸轻轻揩掉了她下巴上的油。
他含笑道:“我是说这些花,你喜欢吗?”
杨宥禾透过烧烤炉灰烬迸发的火焰,看到了他轩如霞举的笑容,欢欣哑然而生,脑海中不禁吟诵起秦观的“少年当此,风光真是殊绝。”
她垂眸,心里漾起丝丝难过。眼前之人,明明该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可却生长在畸形的环境中。在揭开自己伤疤的时候不是让她来心疼他,却是来问她喜不喜欢他的花。
这让她怎么能不喜欢他,怎么能不心疼他呢?
“喜欢的,”杨宥禾捏了捏手心,下定决心道:“还有你,我也是喜欢的,所以我不怪你,任何人也不能因为他人的问题而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