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对了嘛,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梁妙言递给杨宥禾一包软糖。
杨宥禾接过软糖捏了捏包装袋,终于鼓起勇气道:“我想知道,妙言你以前的故事。”似乎又觉得问的有些僭越,杨宥禾囧然地垂头道不好意思。
梁妙言摇了摇头表示真的没有冒犯,转而捏着下巴思考了半倏,道:“我妈妈曾经是阿珩爷爷的学生,但因某种原因被退学了,家庭条件本来就不好,退学之后更甚,而外婆也不忍重负自戕。后来阿珩的爷爷因为愧疚将我妈妈接去了宋家并将她认作继女,我就是在那时候与阿珩认识的。宋家的每一个人都对我很好,甚至是舅舅,也就是阿珩的爸爸,虽然可能是假的,但至少是被尊重着的不是么?但阿珩与宋爷爷不一样,阿珩总是不厌其烦地逗我开心、与我玩耍,宋爷爷则是经常带着我们去各种游乐园,鼓励我、开导我,在他们的影响下,我逐渐开朗起来。但唯一没有因为家庭环境的变好而改变的是妈妈,她明明没有生病,身体却每况愈下。我被阿珩治愈了,而妈妈却是抑郁症病入膏肓,宋爷爷决定带她去国外治疗,可谁知他们却在国外出车祸双双去世。在妈妈与宋叔的葬礼上,阿珩向他们的棺椁发誓,此生定护我左右,也是在失去妈妈后,我确定了自己也喜欢阿珩的事实。我们约定好高考完之后就在一起。可好景不长,在被接去覃州的第三年,也就是高三的时候,我和阿珩的事被宋叔发现了,阿珩在被舅舅用家法打了三十多棍之后再也没出现过在我面前,我以为是他放弃了誓言也放弃了我,未曾想他为了我答应了舅舅一些事,这才去复读的。后来阿珩朝乾夕惕,也考上了宁贺大学。暑假的时候时樾带着阿珩来了一趟宁贺,在重逢的几天后,我与阿珩解开了心结也就和好了,但也是在昨天,我才知道当年阿珩离开我的真相。而我之所以搬出来,是因为我和阿珩和好的事又被舅舅发现了,阿珩和我都不愿屈服妥协,所以这才搬出了舅舅要收回的别墅。”
杨宥禾听完舌挢不下,但更多的是怜爱,她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将梁妙言拥在怀里。
杨宥禾比梁妙言高,此番动作看起来也颇为顺眼。
“你一定很坚强。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我能给你拥抱,让你感受你不止是一个人。”
梁妙言眼眶一酸,明明刚才述说那么平静,可就在接触到杨宥禾温暖的怀抱,有力的心跳,柔软地话语,却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宋岂珩和田时樾在远处看着,也没靠近。看着梁妙言无声流泪的样子,他心如刀绞,恨不得立马上前替她拭泪,给她拥抱,给她安慰。
田时樾看着主动拥抱梁妙言的杨宥禾,心头一软,复又看向抿唇低啜的梁妙言,眸子一淡。他拍了拍身旁不作声拳头捏的紧紧的宋岂珩:“让她们缓缓。”
宋岂珩看了田时樾一眼,长嗟同意。
“小姐,老爷请您上车叙叙一旧。”
梁妙言看向眼前的黑衣人,又看向不远处的轿车里的人,心下了然。
“妙言。”杨宥禾握住她的手,摇头示意她不必妥协。
梁妙言安然一笑,拍了拍杨宥禾的手:“没关系的,我正好也想与舅舅聊一聊。”
梁妙言站起身,在宋岂珩的一声声果果中跟着黑衣人上了车。
宋岂珩还是来晚了,无论他有多焦急,跑得有多快。
他疯狂地招着路边的出租车,泪水竟是狼狈又接连不断地淌下。
田时樾安慰地拉住杨宥禾不安的手,“相信阿珩和果姐。”
杨宥禾就这样看着宋岂珩打到了出租车跟了上去,她忽的忆起方才梁妙言坚定的眼神,骤然缓了一口气,她知妙言是不会输的。
另一边车里——
“妙言啊,妙不可言,是个好名字。”宋庭原不疾不徐,看起来运筹帷幄。
“舅舅过誉了,”梁妙言谦逊莞尔,“舅舅来宁贺一趟,晚辈也没给您准备些什么,待会儿定要和阿珩好好孝敬您。”
“那小子,还在后头呢。”宋庭原答非所问,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后视镜里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的出租车。
“阿珩他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对于自己想要的也总是会不择手段地要拿到手。”宋庭原意有所指,他侧头看向梁妙言,“那么果果呢?”
这是这么多年来,宋庭原第一次唤她的小名。
看着与宋岂珩有几分相似的脸,梁妙言突然有些鼻酸,她心香一瓣,道:“晚辈与阿珩不同,晚辈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晚辈会怀揣云霓之望强大自己,而去拿到自己想要的。不过,晚辈和阿珩兰言断金,追寻的目标和终点始终是一样的。”
宋庭原没有说话,车上也陷入了沉默,只有他的手机在不停地振动。
“当初舅舅以晚辈为挟,让阿珩筚路蓝缕,可舅舅知道吗?阿珩他其实一直很聪明的。”
“哦?”宋庭原像是听到了什么感兴趣的话,尾音上挑。
“宋叔可知道那个一直被J.VAN挂在嘴上的天才少年?”
“Riley?”宋庭原似是有些意外听到梁妙言提起这个。
“嗯,Riley,是勇敢的、坚定的意思,同样也是阿珩的英文名,也是阿珩一直以来的信念。”
宋庭原顿了顿,他知道Riley,可以说是非常熟悉这个名字。J.VAN曾多次与他赞誉她那忘年交朋友Riley。宋庭原也好奇过这位Riley到底是何方神圣,可J.VAN却总是说不是每一个优秀的人都愿意众所周知的。
万万没想到,这个Riley竟是他的儿子,宋岂珩。
“舅舅,阿珩他很厉害,同样的,我也不差,我已经拿到华盛顿大学交换生的名额,同样的,离开宋家的这两年里,我也已经靠着兼职,有了不少积蓄。”
梁妙言背挺得直直的,这次她不再自称晚辈,而是我,堂堂正正的我。
“这是别墅的钥匙,还有,这是宋爷爷的银行卡,里面的钱一分不少,这些东西总归是要物归原主的。”梁妙言将装着钥匙和银行卡的盒子递给一旁的宋庭原。
看着梁妙言郑重而又虔诚的模样,宋庭原忽的想到了什么,释然一笑:“罢了。”
“我虽傲慢,可也老了,想迂腐一些拆散你俩也是没多少力气了,何况,若是再兜下去,我怕那小子会支使那司机撞上来。”宋庭原抬起手机,露出屏幕上显示的未接电话:“阿珩×12”。
梁妙言倒是没有太惊讶,宋岂珩发起疯来,谁都不会怕的。
“这房子本就是你的,好好住下吧,顺便,我也期待,你与阿珩步步青云的模样。”宋庭原推回盒子,将它放回梁妙言的手中。
梁妙言在宁贺大学下了车与宋庭原告别,手里握着房屋转让权,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这栋别墅,早在宋炫出车祸前就已经过户给了她。
这就意味着,宋炫可能早就知道自己回不来了。
正当梁妙言出神时,一股力量拉过她,鼻腔瞬间盈满熟悉的琥珀香。
宋庭原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相拥的两人,眼眸一垂,竟是笑了。
“老爷似乎很开心。”
“我也是难得成全。”
阳光洒进车窗,落在宋庭原手里的信上,遒劲有力的字体在光照下斑驳陆离——
“念我妻长月,不愿活;念果伶怜,予其家;我儿庭原,独弃你一人世,深感愧疚,但一家之主,务要爱珩顾果。”
宋庭原以为他恨的是梁妙言的妈妈夺走了父爱,毁了家庭,他以为他恨的是自己的儿子也怜爱梁小果而重蹈覆辙,直到今日,他才知道,自己恨的是母亲长月离世前自己因为信息差没能守孝,恨的是自己不明白父亲宋炫的夙愿而去责怪梁小果与其母亲。
宋庭原明明一直都知道的,宋炫他,一直都因为长月的离去而不想活,只是恰好,梁妙言的母亲也不想活而已。
不过好在。那年在泥潭里打滚的稚童,如今还在一起,也还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