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溪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并未收敛不豫的神情,皱眉看向面前这个多情有余其余全是不足的男人。
“不知您寻我何事?”方才被他碰到的胳膊似乎有虫子钻进衣料往里爬,俞溪不动声色地偏头长出一口气。
兴许是俞溪不加掩饰的反感实在无可忽视,孔老三扬起一个饱含歉意的笑:“事急从权,无意冒犯姑娘。”
“您若是有事寻我何故方才不提?若是方才唤我我也能听见。”俞溪皮笑肉不笑地把他的借口堵了回去,只觉反胃。还事急从权,事急从权也没允许他上手拉拽啊。
按理说孔老三是她的长辈,如今这番对话实在是奇怪。
闻言孔老三愕然,退一步后拱手:“实在抱歉。只是某想寻坊主为夫人制一柄团扇,待她生辰时亲手送与她,方才堂内实在不便。”
俞溪狐疑地看向他:“明日您至枕风坊柜前找掌柜的说明就好,今日我手中也未有纸笔不便详谈,而团扇一类我并不如其他师傅做得出彩。”
她的意思显而易见——按规矩来,该找谁找谁。
“你何必自谦?”孔老三不死心似的上前一步,俞溪闭了闭眼。
“与自谦不相干,若我一味自夸方才是自傲自大。今日坊内有急事,若您想好了,枕风坊自在春厘街等您。”
费劲地摆脱掉牛皮糖似的孔老三,俞溪急忙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打了个寒颤。她不信孔老三谈兴今日恰巧就这么高,更不知他跟在自己身后多久。
想不通。
试图抖落身上混杂的气味,一片阴影携着清茶的香气自一侧覆盖下来,俞溪都不消得抬头都晓得是谁:“你又逃工?”
“手上的活儿都干完了才来寻你的。”容晟低头,眼尾下垂有点委屈的模样,鼻尖微微耸动,“你饮酒了?”
“这么明显吗!”俞溪厌烦地一甩袖子,倒豆子似的把方才发生的事儿同容晟说明白。只是说到关键的点上方才察觉自己并不知晓孔老三的名字,卡壳了一瞬间,俞溪畅通无阻地给他取了个外号。
容晟的指尖微微内扣,眉心拢起小丘:“你是说孔言心?”
只是不等俞溪反应他便补上一句:“此人无德无能,成日流连烟花柳巷。也就一张脸——也难看得很,你小心他。”
容晟顶着一张假脸行走在玉州府,虽不及那张原生的脸,却也差不到哪里去。俞溪颇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与孔言心长什么样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也并不重要,俞溪赞许地点点头。
见俞溪神情不似作伪,容晟的唇角牵出一个浅淡的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容晟身上的伤好了后直接租了小院在俞家隔壁,常常跑到俞家充当苦力。
为此他没少被俞昙摆脸色,就如同现在一般。
俞昙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很不喜欢这个老是带着一身伤的人忽然出现在姐姐身边,纵然俞溪从来没有因为容晟而忽视过她。
容晟十分礼貌地朝俞昙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不算亲切但也不冷淡。
“小昙,下午好。”
“下午好。”俞昙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俞溪揉了揉小孩的脑袋走进门。考虑到家中也就两个人,俞溪没有买很大的院子,菜肴的香气毫无阻碍地自屋内飘出。
“都走到门口了,一块用饭吧。”
容晟的眼睛一亮,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俞昙。
对方很是无语地耸耸肩,开口说道:“阿姐说的算。”此人功夫不错,画技尚可,重要的是如同无根之萍,勉勉强强能呆在阿姐身边。
见两人之间暗流涌动,俞溪弯腰趁俞昙躲闪不及贴了贴俞昙的侧脸便招呼两人进门。
听见俞昙跟在后头抗议“阿姐,你不能这样”,俞溪有点无奈——小孩真是越长脸皮越薄,贴一下都得费老劲了。
把俞昙按在椅子上,俞溪讨饶:“好啦好啦,阿姐以后不会这样了。”
俞昙瘪瘪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余光瞥见容晟面不改色地主动盛饭后豁然起身又被按回去。
“随他去吧。”
一顿饭吃的微妙,俞昙回书房写先生留下的课业,俞溪抱臂看着容晟八风不动大有收拾碗筷之势。
“公子,这可使不得。”几日前俞溪请的嬷嬷甫一进门就被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把碗筷收拾好了。
留得容晟站在原地眨眨眼,向俞溪摊开手。
“你近日似乎不大忙的样子?”二人站在庭院中央,俞溪的掌心碰过盛放的花儿,柔软而带着凉意的触感挠得人手心发痒。
容晟说是说给枕风办事儿,只是偶尔会消失一段时间去忙自己手中的计划,只是这次竟在玉州府呆了整整三个月有余。
容晟的视线落在俞溪掌心下的那朵花上,言语间情绪寡淡,全然是不甚在乎有关自己的事儿。
“马上就要结束了。”
一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俞溪静默地注视着容晟的侧脸。他依旧成日青衫白衣,只是每每离开后归来,身上沉郁的肃杀气息便多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