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溪静静立在门边,笑着送走一批又一批运来木料的队伍。期间身形魁梧的镖师踱步到俞溪面前:“俞老板,你这运的真不是什么珍贵宝贝?”
“您若还是不信,大可亲自来查一查。”俞溪面色不变,只是侧身比了个“请”的手势,眉目舒朗坦荡,“我知道您的意思,您大可去打听打听上个月的事儿,便知我为何要请诸位押送了。”
镖局偶尔会接到一些格外奇怪的单子,手中押的真货物往往被收在暗处。俞溪这批货被其他人盯过几回,只是没有叫人得手。
“多嘴的,还不快滚回去。”方才问话的镖师被硬生生撞到一边,打扮作镖头的男子上前拱手致歉。
“他是新来的,方才失礼实在是抱歉。”
待彻底结完这笔冤枉账,俞溪走入屋内,将双手浸入凉水中。
“坊主,咱们是不是多虑了?”此时作坊里剩下的人不多,朱祎看着俞溪脸色依旧不大好看的样子,有点奇怪。
俞溪长叹一口气,望着堆成小山似的原料,心中的不安依旧在膨胀。
“若说是正儿八经的竞争对手倒也罢了,左右都能想法子应对。可希泉一无实体铺子,二则东家不明。若是再冷不丁来一出,又何其烦人。”
朱祎挠挠头,最终也没有多说话。
说是这么说,俞溪偶尔出神也觉着怪异。莫非是自己实在思虑过甚才会如此?
[风扇,加急送两封求助信,一封送到孔老手上,一封送到容晟手上。务必要快。]
[是。]
待最后一批货物被运到玉州府的次日,一纸诉状径直将俞溪自自我怀疑中拽出来,直直拽到堂审现场。
第二次被压着跪在堂下,俞溪悬了整整一个月的心终于落到实处。她低眉顺眼地看着地板上经年累月生出的痕迹,面色淡淡。
“你!我瞧整个玉州府都该因着你而耻辱。”
俞溪听着身侧中年男人慷慨激昂地骂了整整一个时辰。痛批枕风粗制滥造随意用料,其中还不无辱骂她本人年纪轻轻抛头露面不成体统,偶尔还会悲呼枕风败坏孔颍义本人的名声。只做噱头,德不配位。
玉州知府是孔颍义门生,从前还去枕风光顾过生意。听男人越说越偏格外粗鄙后一拍惊堂木骂道:“肃静!叫你陈说事实便老老实实说!”
俞溪始终一言不发只盯着地面的模样有些诡异。知府骂过男人后才转头看向俞溪问道:“俞氏,你可认罪?”
粗制滥造者,杖六十。
真认下这罪,先不谈人都能活生生被打死去。只说枕风的名声,往后恐怕是好不起来了。
只是这状告来得突然。
今晨俞溪尚且还在作坊里忙碌,得了通传后满头雾水被请到官府。
说来好笑,往日若是百姓想寻官府审案往往得排上个七八天。如今两把扇子,不经任何查验便径直点了俞溪的名来听审。
玉州府但凡家中并不把银钱全都丢在吃食上的多少知道枕风,而枕风所出之物往往是可以依凭购票和标志对不满的货物进行更换,因而很少因为质量问题与人打官司。
更别谈她出名靠的是孔颍义的寿宴,与玉州官府乃至俞家还沾点关系,过往找麻烦找上官府的近乎没有。
所以说,这位知府,总归不是自己人了。
“草民不认。”俞溪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赵老板,您今日堂上状告我无非三样。一,粗制滥造店大欺客:二,抛头露面有伤风化:三,张扬噱头败坏名声。我说的可对?”
自玉州知府开口后,赵老板安静了不少,神色中那抹早知会如此的笑意怎么盖也盖不住。
“是。”
估摸着对方大概率还有后手,俞溪沉住气一个个回道:“店大欺客,粗制滥造,您所谓的证据立不立得住由知府大人定夺。其二,大黎律法何事设下女子不可经商,抛头露面便要被活生生绞死的规矩?莫非您较诸位大人更懂得伦理纲常?三,请您举证。”
这个赵大顶多算个打头阵的,讲话颠三倒四掺杂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个人情绪。想求公道是假,想趁这个机会露露面顺带骂个女人是真。
果不其然,俞溪这样大的帽子从天而降,赵大登时又不乐意地开始嚷嚷着辩解。俞溪跪得膝盖疼痛,一炷香后终于听得知府开口:“你所谓证据,除此扇之外可有旁物?”
“自然是有,只是数量庞大,如今都再外头候着呢。”
你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