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志气与天高，莫把经纶结富豪......”

锦成戏班的人见是楚子潇来，便让人把他请到了二楼雅间，楚子潇坐定，品了一口那茶，看得出来，陆离吩咐过，茶确是极品。

“你家老板今个儿没上台吗？”

“哦，我家老板的戏一般在晚上开，他下午从不开嗓。”

“倒是我来得不巧了。”

台下还在唱着，“明知道曹贼多奸巧，全凭势力压当朝......”

“这戏叫什么？”

管事的还没说话，就见陆离从一旁走来，对他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击鼓骂曹》”

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楚子潇回头一看，是陆离。陆离今日没扮上，只穿了件水蓝色长衫，手上带了个白玉扳指，衬得整个人如画中走来的一般。

陆离坐到楚子潇左侧的椅子上坐下，“楚司令今天好兴致啊。”

楚子潇笑着点点头，“只可惜来得不是时候，陆老板没登台。”

陆离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并未答话。

许久，才道：“人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前日观楚司令，并非是沉迷戏曲声色之人，如今来找陆某，怕是有别的事吧。”

“陆老板是聪明人。”

陆离敛了笑容，“楚司令若是来听戏，我自然欢迎，若是为别的，那便请回吧，我帮不上什么忙。”说完起身便往门外走。

楚子潇也不恼，他端起茶杯，盯着沉下去的茶叶，慢慢地道：“这事恐怕由不得陆老板。楚某是真心结交陆老板这个朋友，还请陆老板给个面子。”

陆离没理他，径自回了后台。

楚子潇坐在那，让人添了几次茶，硬是等到了晚上陆离登台。

楚子潇颇有兴味的看着台下的陆离，对着旁边的张勋诚说：“今个这一出我知道，是《贵妃醉酒》。”

长眉入鬓，个中绝色，斯有美人兮，丹青难绘。

楚子潇盯着台下人婉婉而唱，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任谁都要叹一声绝色。他将手中茶盏搁置，自念了一句：“长发曼鬋，艳陆离些。”这名字倒也衬得起他。

他叹了一声，颇有兴味地看着台下，道：“陆老板的场平日便有这么多人来捧吗？”

管事的一时摸不清状况，只得说是。

台上锣鼓喧天，而戏中人与雅间里的人却是各怀心思。头上台前有人告诉陆离，楚子潇并未离开，陆离心头便是一沉，他自是知道楚子潇打的什么主意，但他并无意卷入其中，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一介戏子，人微言轻，何必多惹是非。

只是陆离没想到，楚子潇是打定了主意拉他入局。

不觉戏已过半，这一行的传统，台上角儿唱得好，底下观众是会看赏的，这赏越多，角儿的名气越大，戏越好。陆离的赏向来是北平城头一份的，别管是扔铜板，银锭还是戒指镯子的，总之，台上肯定是满满当当的，上次一位夫人扔了枚戒指，不小心打到了陆离的额角，还肿了许多天呢。

一出戏毕，楚子潇看台下纷纷开始看赏，便转头低声吩咐了些什么。张勋诚道了声是，转身便下了楼。只见他取出一沓银票，不似寻常看客，张勋诚立在台下恭敬的将银票递了出去，一时间令陆离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顾及着台下的看客，陆离还是伸手接了银票，并冲二楼楚子潇的包间福了福身，转身下了台。

后台内，陆离拿着楚子潇给的那沓银票思索良久，却始终没弄明白楚子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来他吩咐管事去请楚子潇过来，却得知他早已离开，陆离心里有些不安，他总觉得楚子潇的目的恐怕并不简单。

第二日，楚子潇赶在陆离开场前去了戏班，他坐在包间里，安静的听着底下的人唱戏，身段轻盈，唱腔婉转，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称得上是风华绝代。楚子潇突然有些理解了当年母亲对于听戏的热衷，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在他记忆中，母亲是个十足的戏迷，尤其钟爱那出《四郎探母》，即便是楚子潇这种不爱听戏的，也能哼上两句。而父亲则是一味的顺着母亲，遍寻各地名角儿，只要是能请过来的，即便是花费重金，也要请过来给母亲唱一出。看着母亲笑得开心，父亲总是无奈的摇摇头，可嘴角仍挂着笑，他年少时笑话父亲拘泥于妇道人家之事，反倒是失了男子气概，可父亲却并未生气，只是叹了一句，少年曾有高名留，一身孤注掷温柔。楚子潇不懂，父亲跟他说，有一天如果他碰上一个他愿意相守一生的人，他就会懂了，也许吧，虽然他并不想懂。

还是和昨天一样，依旧吩咐了副官去送上一沓银票，这一次陆离倒是没有前一日那般意外，他接过银票，依旧向二楼的位置福了福身。

陆离回了后台，成双接过银票，啧了一声，“师父，这楚司令连着来两天了，每次出手都这么阔绰，一看就是冲着师父您的名来的。”

陆离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别贫嘴，去打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