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微没再听下去,他仿佛脱力一般,坐在一旁的长椅上,过了一会儿,严少白推门出来,两人打了招呼,兰微才进去。
兰微进去之后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今天熬了肉粥,我刚跟师傅学的,你尝一尝。”
“好。”
这番对话过后,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兰微替刘启明将小桌子摆上,又替他盛了粥,将几个小菜摆上。
直到刘启明吃完东西,两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刘启明吃完之后,放下碗,他的动作有些慢,似乎在犹豫什么,见兰微要收拾碗筷,他伸出手,按住了兰微的手。
兰微看着他,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方才我会正均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兰微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我必须得去。”
“嗯。我知道。”
“那......”
“你什么时候走?”没等刘启明说什么,兰微就打断了他。
“明天。”
兰微闻言,眉头皱了起来,“怎么这么快,你的伤还没好。”
刘启明叹了口气,解释道:“从我受伤到现在已经将近二十天了,战场上瞬息万变,耽误一点时间就能决定胜负,真的不能再拖了。”
兰微沉默了会儿,许久,他点了点头。
刘启明知道兰微这是答应了,他松了口气,拉住兰微的手,道:“我保证,一定好好的回来。”
“你就骗我吧。刘启明,你要是死了,我不去给你收尸。”
“你舍不得。”
第二日,刘启明的部队和阎正元的部队就一起出发了,阎正元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没法子。
那日他被抓时,原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谁知北平城里的这帮人非但没杀他,还好吃好喝地招待他,若是他们来硬的阎正元自然是不怕的,大不了一死,二十年后他还是一条好汉,但他们这样一弄,反而叫他摸不着头脑。他在那小院子里琢磨了还几天,才等来了人。
来人是严少白和孙连平,他见着孙连平就啐了一声,在他看来孙连平是冯子炀一手提拔起来的,要是没有冯子炀,孙连平怎么可能入主北平,如今却是玩起了过河拆桥这一手,跟着楚子潇这帮人沆瀣一气,他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等忘恩负义的宵小之辈,都不肯拿正眼看孙连平。
孙连平倒是不甚在意,毕竟阎正元也不是什么正义之辈。
他们的那一套说辞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无非就是拿着阎正元攻打北平城意图造反的把柄,想让他出兵援助楚子潇,阎正元一开始只是冷笑着死活不肯。
“要杀要剐都随你们,让我矮下身子给你们当狗,你们做梦,老子这辈子还没让谁威胁过,想拿捏我,你们且不够火候呢,他楚子潇这一趟就是找死去了,冯子炀坐拥豫西,那地方四面环山,易守难攻,就凭他一个初出茅庐没打过几年仗的小屁孩,想攻下西北军,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这大名鼎鼎的北平司令官是怎么送命的。”
阎正元的嘴一直硬到严少白笑眯眯的搬出他那个四姨太林芊玥,在听到林芊玥名字的时候,阎正元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你们要做什么?他妈的要怎么样都冲我来,对付一个女人算什么好汉。”
阎正元的反应正是严少白想要看到的。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阎正元最终妥协了,同意带兵过去,但条件是严少白必须要保证林芊玥的安全。
严少白同意了。
因为害怕刘启明半路上出什么事情,严少白将北平城最好的大夫派了过去,出发前,他还威胁人家大夫,要是刘启明出点什么事,就按军法一枪崩了他,吓得那大夫一路上战战兢兢,恨不得一天给刘启明检查八百遍,最后是刘启明打了保票说一定不让他死,那大夫才渐渐放下心。
因为着急赶路,刘启明基本没有怎么歇着,他的伤口总是裂开,每天趁着晚饭的功夫,大夫都要重新给他上药包扎,就算是华佗再世,碰上了不听话的病人也是没辙,那大夫每天都在刘启明面前叹气,刘启明倒是不在意。
阎正元见刘启明这个样子,脸色也是缓和了不少,他是打仗出身,身边不乏有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每次见到刘启明这个样子,都不免想起他那些死在战场的兄弟,偶尔情绪上来,他还会跟刘启明讲讲他那些带兵打仗的岁月,讲得激动了,就一边喝酒,一边跟刘启明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想当年”的演讲。
刘启明也不说什么,就只是听着,放下那些公私恩怨,他不得不承认,在战场上这位老前辈是值得敬佩的,只可惜廉颇老矣,英雄末路,那点不甘渐渐地化为野心和贪念,终究是和年轻时的那个自己沦为陌路。
可悲又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