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立升眯起眼，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毛头小子，比他想象中要难对付许多。

“你什么意思？”戴立升语气有些不善。

楚子潇凑近了，低声对戴立升说道：“我手里的东西，怕是足够戴叔叔对我有求必应的了。”

说着，楚子潇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盖着私章的批文，那是一张运输批文，而上面既没有盖上政府公章，也没有当地主管部门的签字，有的只是戴立升的私章。

这种事戴立升背地里没少做，底下人也都知道他如今一手遮天，既然惹不起，那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到戴立升的私章都恨不得绕着走，生怕得罪了这位大爷。但这毕竟不是什么能摆在明面上的事，不然戴立升也不至于连个公章都不敢往上盖。

底下人不敢开罪他，戴立升自己也谨慎，所以这点事儿也没什么人知道，但前些日子大雨，湘北公路被冲垮了，原不是什么大事，但戴立升刚刚走私了一批军火和黄金到重庆去，这批货如今就被滞留在湖南境内，戴立升这几日没少往那边拍电报，让顾凌云的人察觉出不对来了，稍加调查就轻易拿住了戴立升的把柄。

戴立升在见到那张批文的一刹那，手止不住颤抖，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保持镇静。

“戴社长，不知道这张批文在您心中价值几何啊？”楚子潇一改之前的称呼，看向戴立升的眼神透着危险的信号。

戴立升也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在这样的境况下，却还是能保持镇定，他看着楚子潇，脑中飞速思索着对策。

“之前倒是我小瞧了你，”戴立升冷笑了一声，“不过，我相信你如果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扳倒我，就不会还坐在这里和我谈了，这张纸你拿着也烫手吧，我们僵持下去也不过是两败俱伤，这样吧江安，你说说你的条件，你究竟想怎么样？”

戴立升说的话也没错，楚子潇的确没把握仅凭这件事就彻底拿捏住戴立升，或是将戴立升彻底扳倒，他不过是想早点救陆离出来，陆离被关得越久，楚子潇就越心慌，他现在只求能早日将陆离平安地带出来，其他的可以日后再说。

“放了陆离。”

戴立升闻言嗤笑了一声，“温柔乡，英雄冢。你们楚家还真是出情种。当年你老子为了你娘交了兵权，连儿子都豁出去了，让委员长派到北平去当枪使，如今你为了个戏子这么大费周章，你们啊，成不了大事了。”戴立升说着还颇为可惜地摇了摇头。

楚子潇划燃火柴，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口，才道：“成不成大事，且看以后，但若是连自己的心上人都护不住，又能成什么事呢？您说，是吧。”

戴立升未置可否，他起身，拿过楚子潇桌上的火柴，划燃一根，将那张批文点燃了，看着那张纸一点点变成灰烬。

“陆离在哪儿你估计早就查到了，自己去接人吧，我会发电报回南京，说陆离的妹妹早就已经死了，程顺说的是假话。”

楚子潇点点头，没再理会戴立升，匆匆走了出去，他急着把陆离接回去。

陆离已经被关了好几天，若不是能透过窗户看到昼夜变化，他恐怕都已经搞不清时间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听到了楚子潇的声音，他大概是跟外面的人说了什么，语气很严肃，还有几分急切，还没等陆离反应过来，门就被打开了，强烈的光照到屋子内让陆离有些不适应，他下意识眯起眼，用手挡了一下，等到适应得差不多了，才缓缓睁开眼去辨认眼前的人。

楚子潇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口，遮去了大半的光亮，陆离看清他的时候，他鬓角还挂着汗，车开不进胡同，他必是跑来的。

陆离冲他一笑，一声“江安”还没叫出口，就被楚子潇拥在了怀里。

楚子潇紧紧地抱着陆离，似是怕松了力道，陆离就会消失。手下人见状，贴心地替二人关上了房门。

陆离安抚地拍了拍楚子潇的背，柔声道：“我没事。”

楚子潇将脸埋进陆离的脖颈处，许久，闷声道：“你瘦了。”

陆离的确是瘦了，这些天被关在这个地方，得不到外界的半点消息，他也是有些慌乱，但至少他能确定，楚子潇会想办法救他。

楚子潇抱了很久才将陆离松开，他拽着陆离，仔仔细细、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确认陆离除了瘦了一点，憔悴了一点之外，没有别的问题，才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