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云来的时候带了一队护卫兵，是他父亲当年离开七师的时候带走的心腹，如今都归到他手下了，这些人的衷心自是不用怀疑的，就算他现在要造反，那这些人也会毫不犹豫地追随。

不过，顾凌云现在是真的要造反了，他不想让这些人跟着他一起送死。

七师出来的这些人，当年跟着他父亲出生入死，都是拿汗拿血拼出来的，他们为了这个民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生前死后都应该是昂首挺胸、荣光加身，怎么能被他连累。

所以顾凌云没有把他的计划告诉他们，出门前，他嘱咐领队的章绍京看好手下兄弟。

“我出去办点事，估计会晚一点儿会来，你们不用在门口守着，到点了就去休息吧。”

“是。”

看着顾凌云离开，章绍京拿了藏在柜子里的包袱，走到院子里把人都叫了出来，他将包袱打开，里面是几支晋造的三八大盖和两支毛瑟手枪，和几盒子弹，他又拿出一沓车票放在一旁，然后站起身，扫视众人，才开口说话。

“民国四年，袁世凯称帝，我跟着老师长一路北上讨袁，到现在足足十五年，老师长当年离开七师，我也是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师长跟我说，让我留在七师，他给我弄个团长当，我没干，我说，师长，我这辈子就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当牛做马我也跟着你。后来师长让我跟着少爷北上，临走前师长握着我的手托我一定照顾好少爷。”

章绍京想起他们走之前，师长担忧的神情和站在站台有些孤单的身影，就觉得鼻子一酸，险些要落下泪来。

“师长将他唯一的儿子交到我们手上，就是让我们跟着他，护着他，上刀山下火海也跟着去，但这次，少爷要去劫狱，可是没带上我们。他不说，是为了不连累我们，但我不能当不知道，今天把你们叫过来，就是让你们自个儿选，要是不想跟着，就从我这儿拿张车票回南京去，到了南京找师长，他会护着你们，要是想跟着，就过来拿把枪，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要是跟着去，那就死生不论，荣辱不计，这条命就豁出去了，你们自己掂量着来。”

章绍京率先上前拿了一把毛瑟枪和一盒子弹。

而其余的几人也没有过多犹豫，纷纷上前拿起枪和子弹，整整八个人，竟是没有一个人去拿车票。

章绍京看着眼前整整齐齐站着的八个人，不由得眼含热泪，他颤动着嘴唇，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是对着他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顾凌云一整个下午都在监狱附近的茶馆喝茶，他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远远地观察着监狱那边的动静。监狱已经完全被戴立升的人接管了，那些人警惕性很高，三小时一换岗，所有可以进去的角落都有人把守，想要偷偷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天色渐暗，茶馆里喝茶的人也少了，几乎都回家吃饭了，顾凌云看了看手表，又将武器都检查了一遍，确认过没问题后，他到楼下结了账，朝监狱那边走去。

顾凌云直接走去了监狱正门，两边把守的都是戴立升的人，见是顾凌云过来，都警惕地看着他，微微地将手中的枪抬起来。

顾凌云只是淡淡一笑，举起了双手。

两边的人看他这个样子，微微放了心，又见他只身一人前来，于是大着胆子向他靠近，还没等他向前走几步就被埋伏在远处的狙击手击毙了。

远处的人枪法极准，很快就将门口的人解决了。

顾凌云转身冲他点头，并挥手示意他快走。那是陆双他们组织里的人，和楚子潇他们是同一期的军校生，枪法极准，政变之后，他就接受了组织的任务，北上组织接应，这次陆双出事也是他先去联络的顾凌云。

顾凌云心里数着时间，很快，门里面就响起了脚步声，顾凌云的右手伸到了背后去摸枪，在门开的一瞬间他抬起手朝出来的人射击，里面的人反应不及，被顾凌云堵在了门里面没办法出来。

但还没等顾凌云往里推进，弹夹就空了，他已经用尽量快的速度装弹，但还是让对方逮住了空子，顾凌云瞬间就被里面出来的人围住了，顾凌云对着黑洞洞的枪口没有丝毫畏惧，他环视众人，寻找着时机，准备拼死一搏，就听到后面传来了枪声。

子弹几乎是擦着顾凌云脸颊而过，然后正中顾凌云对面人的额头，这样好的枪法，顾凌云一下子就猜到是谁了。果然章绍京从他身后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爷，你没上过战场，这种事情，还得交给我们。”

说完，章绍京打了个手势，示意后面的兄弟们跟上。

顾凌云走到章绍京身旁，抬起枪认真地观察前方的动静。

“章叔，能和你做战友，泽昭三生有幸。”

顾卫明给顾凌云挑的这只护卫队几乎都是当是七师退下来的精锐，对付戴立升这些不过只接受过一年半载训练的小屁孩简直易如反掌，几人很顺利地就进到了监狱内部。

顾凌云不清楚陆双被关在了哪儿，所以只能从头开始找。

监狱阴暗潮湿，又闷热难耐，不过一会儿，顾凌云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章绍京劝他休息一会儿，他摇头拒绝了。

“我们得快点找到芸芸。”说完，他加快了脚步，往里边走去。

等他们找到陆双，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陆双的手脚都带着铁链，进监狱时穿的那身衣服也已经脏破不堪，她的头发湿答答地黏在脸，手上脸上还有露出的皮肤都有伤，有的是已经结痂，有的则还在渗着血，听见动静，她抬起头，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向外面，在看到顾凌云的一刹那，她突然鼻子一酸，一行清泪滚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