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薛成议吃了药，副官正站在一旁等着汇报公务，他打发走了太太关月珍，转头看向一边站着的副官，沉声问道：“医生去看过了吗。”

副官明显怔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摸不准自家大帅的意思。

薛成议一见他这个样子，火气瞬间就上来了，挥手砸了桌上的杯子。

瓷片碎裂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副官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薛成议：“我不是跟你说去找医生过来吗。”

“这，”副官面上颇有几分为难，“大帅息怒，当时大帅重伤，属下以为大帅是想找医生过来给您医治，这才......”

说起来，这事也不能全怪副官，毕竟洛臻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想要杀掉薛成议，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个不折不扣的背叛者，以薛成议睚眦必报的性格留洛臻一条命在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怎么还会叫医生去给她治伤。

薛成议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不知打哪来的火气，冷声道：“我与她的事自然有我去处理，还轮不到你们去苛待她，去找医生给她治伤，再敢怠慢我饶不了你。”

“是。”副官应了，忙不迭转身出去找医生。

开封城。

楚子潇前几日便动身回了北平，他本来想陪着陆离一道去开封，但开封城如今并不由赵祯东做主，楚子潇要去的话风险太大，再加上刘启明发了电报催楚子潇尽快回去，所以一行人在江苏边界就分了手。

陆离名义上是来商演的，赵祯东以家中母亲爱看戏为由，请了陆离去自家老宅小住，两人之间的往来倒是没引起监察处的注意。

是日，陆离在小院中吊嗓子，赵祯东匆匆而来，陆离看见他便停了下来，请他进来。

“这么早过来叨扰是我唐突了。”赵祯东的神情算不上轻松，可以说是凝重了

陆离见状，只是示意成双去门口看着，然后对赵祯东道：“那我们进屋说吧。”

赵祯东点点头。

二人在屋中坐定，赵祯东开口道：“我这几日都联系不到洛臻，早上刚收到消息，说是薛成议将洛臻的住处封了起来，我怕是出事了。”

陆离闻言也皱起了眉，“勋诚呢，他可传了消息回来？”

赵祯东摇头，“张副官是江安兄的心腹，倘若陆老板这儿都没收到他的消息，那我这就更收不到了。”

陆离：“勋诚做事一向稳妥，想必是其中出了什么问题，不然不会杳无音讯。”

“是，”赵祯东点头道，“就是不知陆老板打算怎么做呢。”

陆离扫了赵祯东一眼，拿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道：“薛成议既然让人封锁了洛小姐的住所，就说明她肯定已经暴露了，但阳曲那边到现在都没什么动作，也就是说他可能还不知道洛小姐究竟听命于谁，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请赵部长先做个决断，这人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问题又抛回给赵祯东，他半晌无言，最后沉声道：“现在阳曲那边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未可知，贸然动手恐怕会适得其反，不如再等几日，还烦请陆老板能再派人手前往阳曲打探消息。”

陆离微微点头，“这是自然，赵部长放心。”

赵祯东走之后，徐骋一副小厮打扮进了屋。

“陆老板。”

陆离点点头，“先坐下喝口水，慢慢说。”

徐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对陆离道：“勋诚哥那边传了消息过来，他目前还在阳曲城里，现在全城戒严，他找不到机会出来，所以暂时留在阳曲城打探消息，消息会通过公共无线电传过来，师父亲自设计的电码，肯定不会出问题。”

陆离：“好，你们注意安全才是，对了，你记得告诉勋诚，赵祯东怕是要放弃洛臻，让他时刻关注薛成议那边的动向，但是先别轻举妄动，静观其变就好。”

“好，我知道了，”徐骋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不过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见赵部长来着，还以为他是来想办法营救洛小姐的。”

陆离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他只会想该如何明哲保身，这个人，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昔日同僚，放弃一枚棋子还有什么稀奇的吗，与虎谋皮，我们还是多几分小心，不要被他利用了。”

“是。”

徐骋离开之后，陆离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茶。

楚子潇回北平之前百般叮嘱他一定要小心赵祯东，和赵祯东打了几日交道，陆离也明白楚子潇的顾虑，赵祯东这个人比他们想的要阴险很多，他以监察处为由推脱了不少事，凡事只说身不由己，只差遣陆离身边的人去办，楚子潇留给陆离的人有一半都被派去了阳曲城，就连张勋诚都被困在阳曲不得脱身，陆离如今在开封城备受掣肘，也是头疼得很，赵祯东将陆离安置在自家老宅中，美其名曰是沟通方便防止引起监察处的怀疑，但更多的是想监视他，他们之间与其说是合作，倒不如说是互相利用，只不过陆离冷眼瞧着，他们的这位盟友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接下来几日，开封城无事发生，陆离每日除了练功，就是带着戏班在戏院预演，开封城的几家戏院老板早在管事的来之前就摩拳擦掌想要谈成这笔合作，管事的也是花了好几日时间才敲定了这一家，倒也不为别的，那老板早年间跟着兰微家的戏班做事，为人还算忠厚，以陆离他们目前的处境，还是要找个信得过的地方能够避开赵祯东的那些眼线，这也多亏了程月茹，陆离一行人离开济南城之前，她特意过来将这件事交代给兰微，当年兰微离开南京时太过匆忙，戏班的许多人都不知道去处，好在程月茹当年作为大师姐帮忙安排了不少事，许多人也都还有联系。

是日，陆离正在戏院跟兰微搭着唱《四郎探母》，徐骋匆匆忙忙进来，很有眼色地站在一旁，陆离扫了一眼，等着兰微将那句“叫小番”唱完，才喊停了众人。

陆离：“我歇会儿去，让仙蕙跟你先唱着。”说着指了指一旁宫女扮相的小旦，那是陆离戏班里跟着陆离学艺时间最长的姑娘，陆离不在的时候都是由她顶上。

陆离到旁边喝了口茶水，然后对徐骋道：“怎么这般行色匆匆，可是出了什么事。”

徐骋微微凑近陆离，低声道：“勋诚哥那边传来的消息，薛成议昨日在城里摆了宴席，说是新纳了房姨太太。”

闻言，陆离愣了一下，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徐骋的那句话，喝了口茶冷静下来之后，思绪才稍微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