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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落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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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姨太一摆手,甩了甩帕子,道:“得,算我多嘴,那我走了。”

说罢她作势起身,三姨太也跟着起身挡在她身前,“别走别走,我......”,她一时顿住,似乎是在犹豫,最后直接往椅子上一坐,道:“哎呀,反正我不去,要去你们去。”

二姨太和四姨太相视一笑,二姨太伸手点了一下三姨太额头,嗔道:“你呀。”

然后转头对四姨太说,“那小四你去隔壁院请洛小姐过来吧。”

四姨太笑着应了。

三姨太“嘁”了一声,没说什么。

梧桐院。

洛臻正坐在窗旁发呆,红云进来说四姨太过来了,洛臻虽有几分疑惑,但还是将人请了进来。

四姨太笑盈盈地说明了来意。

洛臻内心里是不想跟这个院子的人扯上什么关系的,一是怕给自己惹麻烦,二是怕给别人惹麻烦,她心中明白自己本身就是个大麻烦,所以情愿待在院子里不见天日,也算是给彼此都留个清净。

就在她思索要如何推脱的时候,四姨太却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挎上了她的胳膊,将她往院子外带去。

四姨太:“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喊你一声五妹妹,你来了这么多天,也不出门,我们也是怕你憋坏了,府中平日无聊,我们也只能打打麻将,今天太太不在,我们三缺一,你就当帮我们个忙。”

洛臻轻轻挣扎两下,最终没忍心推开她,只能乖乖跟着她去了关雎院。

红云见状,自然喜上眉梢,连忙取了几张小面额银票跟着一同过去了。

四姨太拽着洛臻进来,二姨太笑吟吟地招呼着让洛臻坐,三姨太则是“哼”了一声,没说别的。

前些年洛臻在赵祯东身边时,赵祯东曾教过她打麻将,麻将虽说种类繁多,各地方打法不尽相同,但大多换汤不换药,一套规则吃透了也就能融会贯通了,若是个脑子活分的能将桌面上的牌算个七七八八,玩起来也就更加得心应手,洛臻跟着赵祯东学了一段时间,在牌桌上也算是半个高手。

几人围坐,屋子里的氛围却又些沉闷,四姨太平日就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二姨太打牌一向专心也不怎么说话,三姨太别扭着不愿意开口,洛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一桌四个人就在这种诡异的沉默中开始了洗牌码牌抓牌看牌。

走完一圈,坐庄的三姨太忍不住抽动嘴角,几乎是咬着牙将手中的钱递到了洛臻面前。

洛臻挨个接过,对着三姨太淡淡一笑,道了句“承让”。

三姨太正气不过想说些什么,目光瞥到了洛臻的手腕处,却突然呆住了。

她直直地盯着洛臻的手腕看,其他三个人不明所以,也都一脸茫然。

四姨太忍不住拿手肘碰了碰三姨太。

三姨太回过神,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姨太。

二姨太打趣道:“就说人家洛小姐的手好看,芊芊你也别一直盯着呀,都看进去了。”

洛臻只是笑笑,然后道:“二太太不必客气,叫我洛臻就好。”

二姨太点点头,道:“也好,平日私下没人的时候,我们也都互相称呼闺名,你看着年纪比我小,就叫我迎芳姐吧。”

洛臻点头应下。

三姨太收回目光,试探着问洛臻,“你手上的是胎记吗?”

洛臻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是啊。”

“哦,哦。”三姨太支吾着,然后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了洛臻一眼。

几人又打了几圈,三姨太旁敲侧击地问洛臻是从哪来的,家在哪里,问的二姨太与四姨太频频侧目,问到最后洛臻干脆看着手里的牌不说话了。

二姨太见势头不对,即使开口打断了三姨太。

“要说今年夏装的料子可真是不行,我摸着比前两年的次了不知有多少。”

四姨太意会,也跟着说道:“说的就是呢,不过这两年战事吃紧,运力不足,好的面料运不过来,就算运过来了也是劳民伤财,我们在这深宅大院里不愁吃穿已经算是过得很好的了。”

二姨太叹了一句,“说的也是,年景不好,命都顾不过来,还讲究什么吃穿用。”

三姨太宽慰道:“好在这帅府还算安稳,姐姐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话茬被岔了过去,众人又打了几圈,到最后三姨太手中的银票都输没了,众人才散了。

洛臻回院子之后,二姨太又折返回来。

三姨太正坐在桌子边发呆,连牌都还没叫人收。

二姨太进门就问,“你今天怎么回事?”

三姨太正出神,冷不丁这么一句将她吓了一跳,见是二姨太,抚着胸口嗔道:“吓我一跳,怎么又回来了。”

二姨太自顾自坐下,道:“觉着你今天不太对,怕你一个人胡思乱想,话说,”她顿了一下,“你下午的时候干嘛一直揪着人家不放,你到底想问什么?”

三姨太眼神躲闪,支吾一阵,二姨太不耐烦,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有话直说,还等我叫月珍姐过来问吗。”

三姨太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将门关上,然后坐在二姨太身边,低声对她道:“迎芳姐你别恼,我,我只是,”,她叹了口气又继续道,“我不是故意为难她,只不过,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那年我从人牙子手里逃出来之后去阳曲的路上差点饿死,是一位姓梁的小姐救了我,给了我口吃的。”

二姨太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是说......”

三姨太点头,肯定了二姨太的猜测。

二姨太:“不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容貌气质都会有所变化,你怎么这么笃定她就是那位梁小姐?”

“我确定。”三姨太坚定道,“你有注意到她手腕上那个胎记吗?”

二姨太一愣,道:“你见过?”

“嗯,那胎记形状很独特,我不会记错的,还有那双眼睛,她肯定是梁小姐。”

隔世经年,当年那个满身尘土、奄奄一息的狼狈小姑娘,无数人从她身旁路过,有人避之不及,有人摇头叹息,有人不忍心想要施以援手却被身边人拦下,兵荒马乱的年月,身上带的那点物资都不够自家人吃用,又何来的富裕发善心,只有那辆马车,那辆载着那位小姐的马车,慢慢地停在了林芊芊面前,一只白嫩如脂玉的手撩开帷幔,林芊芊当时就想,这人一定是个养尊处优的娇小姐。

那小姐有一双大大的丹凤眼,目光中是不谙世事的天真,看着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的林芊芊,她皱起了眉,眸中流露出不忍,那是林芊芊第一次在旁人眼中看到这样的情绪,不是嫌弃不耐,不是麻木空洞,是不忍心,她从未看到过那样好看的眼睛。

梁家的小姐从小长在富贵窝里,父母疼爱,在大多数人朝不保夕的时候,她不知人间疾苦为何物,只知道路边的那个小女孩很可怜,一定要去帮一帮她。

靠着梁小姐给的食物和水,林芊芊跟在难民堆里去了阳曲城,她也不知道自己去那干嘛,只是记得人牙子说,阳曲城有钱人多,定能找到个好买家,卖个好价钱。

林芊芊就这么撑着一口气走去了阳曲城,万幸上天没有太过薄待她,她倒在了巷口卖菜的老婆婆的摊子前,婆婆姓杨,丈夫在几年前去世了,生了一儿一女,儿子上前线打仗牺牲了,女儿嫁去了邻县,难产而死,婆婆得了消息赶过去时人已经下葬了,婆家人只说是血崩而亡,女婿怀里还抱着刚出生白胖的婴孩,婆婆投了河,又被人救上来,孤苦无依靠着两亩薄田度日,后来她收留了林芊芊。

两个人就这么在阳曲城相依为命,一直到林芊芊十七岁那年。

林芊芊十四五岁时就有不少人上门说亲事,一是林芊芊实在生得漂亮,二则是看中了林芊芊家中无人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软弱好拿捏,但林芊芊天生是个脾气硬的,不知打走了多少上门说亲的人,直到那一日,新来的县长派人强占了林芊芊家中的那两亩地,其实不光是她们家的,其他邻居的也被占掉了。

新来的县长是从北京过来的,听说留过洋,是北京某位长官的亲信,他上任那天,在城门口摆了好大的排场,林芊芊也凑过去看热闹,只见那位县长穿着洋装,头发上不知抹了什么梳的又亮又齐整,还带了副圆框眼镜,装模作样地从小轿车上走下来。

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他上来的这把火却是烧到了林芊芊祖孙二人的家门口,断了她们的生计。

那一年,阳曲下了好大的雪,阳曲新来的官说要兴办新式学堂,后来那所学堂在杨婆婆的血肉之上建了起来,而林芊芊失去了世间最后一个亲人。

林芊芊咬破手指写了血书,跪在县公署前整整一日,腊月隆冬,寒风刺骨,她倒在了傍晚的街头,是关月珍路过救了她,将她带回了薛府,求了薛成议主持公道,最后那个县长被薛成议一枪毙了,而林芊芊也留在了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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