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者一系,和我一样,皆是不生不灭,意识长存,只是他们会持续以不同生命体出现在不同时空。但无论投生到了哪个时空,都仍旧会保留储存在灵魂中的所有记忆。少数让守门者彻底消灭、堕入永恒混沌中的方式有两个:一,由守门者亲手消灭;二、由受祝福者亲手消灭。」
「但守门者不是罗老人吗?这样的话,无论我是不是受祝福者,对他儿子又有什么影响?」
「你没听清楚,我说的是:守门者一系。罗老人的儿子自然也是守门者。只是现如今,时空之流仍是掌握在罗老人手中罢了。」
「喔,所以我对罗老人的儿子,是有威胁的存在啰?」
东冕再度用看白痴的表情看她,没再回答。
「可,既如此,罗老人将我送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守门者的用意,我等无法窥知。」
「等等,你说祝福?」桓逸插话:「那么祝福又是从何而来,我身上有吗?」
东冕睨了桓逸一眼:「你没有。」她,或说祂,道:「『祝福』是由守门者亲自赐予。」
「啊?」槐安更问号了:「那我身上的祝福从哪来?守门者又为什么要发疯给我祝福,来增加消灭自己的机会?」
「守门者的用意,我等无法窥知。」
又是这句。
「还有问题吗?」东冕像是大发慈悲,决定要一次替他们解决完所有疑惑。
桓逸道:「有。」他匆匆跑到门外,又吭哧吭哧地扛来礼物,最后一把将礼物箱丢到东冕面前:「虽然和你的收藏没得比,但,大师还是笑纳吧。」
一掀开,见到礼物箱的内容,始终不苟言笑的东冕终于轻轻笑了出来。
「这好丑。」祂没打算客气,直言不讳地道。
桓逸脸马上就沈了。
槐安赶紧缓颊:「技术含量当然是还不及大师的水平,不过这是小祝的一点心意。」
东冕笑着摇摇头,尽管仿生皮上扯出的笑容,比起真实的笑容还是有那么一点僵硬,但总归是释出善意了。
桓逸接受这个善意,接着再度和东冕请教起火铳的一些技术问题。
槐安一听,连忙告退,逃到一边,开始欣赏起周边的高科技。
老实说,她并非不想听他们讨论火铳的事,毕竟也是和她这个带兵的有点关系,但对于方才所听到的信息,她其实还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尽管自打她被送到北郑起,她便大约猜测到背后的运作不简单,但实际听见和宇宙时空运行奥秘极有关联的组织...恩...或以他们的语言来说...恩...存在?仍旧令她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她不是个酷爱探研宇宙奥秘的科幻迷,也不是奇幻故事的粉丝,她的人生哲学是:平凡善良地度过一生。但小祝就不一样了,只要是和宇航、星球、宇宙、科幻沾到一点边的故事,她通通着迷不已。因为这些故事的价值观与她相同:邪恶的势力必须被打败,而正义的英雄应该受到无限的敬仰和支持;欺负主角的是反派就该死,帮助主角的是英雄就该笑到最后;对于朋友就该忠诚,对于敌人就该毫不留情。
与外表的冷漠不同,小祝其实是个纯粹、容易相信别人的善良好孩子,也因此,她总能轻易地接受了故事里的设定,无论是浩瀚宇宙中寻找适存星球的亘古旅途、或是拯救银河的英雄壮举、甚至是幡然悔悟的反派救赎之路,她皆毫无保留地沉浸其中。对她来说,这些故事中的世界都能够是真实的,或者可以说——希望是真实的,无论如何荒诞、荒唐、荒谬,她都全心全意地投入着,享受着和主角们进行的一次次冒险。
思及此,槐安忽然有点理解为何当初小祝会对罗老人的邀约那么兴奋了,即使她还是打算要好好问个清楚。
她伫足于广场角落,静静地望着中央的那两个人,看他们畅谈火铳、收藏品、时空之流,槐安忽然意识到,她和小祝是那么不一样的两个人。小祝能够轻易接受的一切,对她来说,却是那么的不真实,此时此刻,她仍旧觉得自己好像是戴着虚拟实境的头盔,隔着显示器,观看一切,心底深处不断有声音说:这是假的,这是假的。
想着想着,她却忽然微笑了起来。那么不一样的两个人,凑起来怎么会这么合呢?甚至,在这感觉到很不真实的此刻,想到小祝在她身边,她整个人就踏实了,就安心了,就不在乎真不真实了。
桓逸像是感受到她的念头,于对话中突然抬起脑袋来,朝她笑了笑,以嘴形问:很无聊?
槐安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回到对话当中。
桓逸扬了扬眉毛。
槐安忽然想到方才在地洞里,那个几乎要烧掉她一条手臂的暗格,她低头瞧了眼自己的左臂,仍旧感觉不可思议,她的手臂毫发无伤、丝毫未损,她想,大约也是时空族才能有的幻术吧。
在他们即将离开前,东冕叫住了他们,只见祂自怀中掏出一块金属状的东西,扔给槐安。
触手冰凉,槐安低头看,金属块不大,约莫手掌大小,形状不规则,厚度与指头相同,表面布满细致的纹路,纹路绕成一个圈,圈内写着:四千七百五十一。
「这是?」
「你们是第四千七百五十一个任务的行动员,往后以此金牌,可于任务期间,出入我时空族任一地点,寻求服侍者的任何协助。」东冕说。
桓逸闻言很高兴,从槐安手中抢过那块金牌,审视完毕后,扬起手向东冕挥一挥致意。
尔后,他们才真正离开了这座堡垒。
随从们在林外等着他们。
出了松林,槐安旋身回望了一眼那座藏在深深白雾中的宇宙秘密,忽然觉得——
「好像做了一场梦。」桓逸喃喃道。
槐安没有回答,因为对她来说,和小祝一起出行的这几天,才真是美好的像一场梦。
回程路上,两人因为要规划接下来的打算,于是共乘一辆车。
说着说着,桓逸忽然停下两人间的讨论,抬起头来向槐安问道:「安安,我一直想问你,」他道:「那时,你为什么要独自留在地洞里?」
槐安「啊?」了一声后才明白这家伙的思绪又飘回到从前去了,她顿了顿,眨了眨眼像是不知如何回答,半晌后才道:「没为什么。」就是单纯直觉地那么做了。
「难道你当真打算为了我,牺牲自己?」
「是啊。」槐安答,她原先神态严肃,却在几个眨眼间,忽地绽放开笑容,只见她扬起眉毛,邀功似地道:「多伟大的情操呀你看看。」
桓逸失笑:「呦呦呦,想要什么谢礼你就说吧。」
槐安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在桓逸还来不及反应前,猛地倾身向前,拿指头勾住他的下颔,以捉弄的口吻道:「不如,佳人以身相许?」
桓逸瞳孔大震,瞬间有种被员外调戏的感觉,他奋力拍开魔爪,啐了句粗话:「起开。」
「暧呦,佳人何故欲拒还迎?」槐安仍不打算放过他,她仍旧离他很近,鼻息都喷上他面门。
桓逸狠狠瞪她:「滚远一点,你有口臭。」
槐安一听,更高兴了,她张开嘴,故意对准他,哈了好大一口气:「给你尝尝我中午吃的韭菜盒子!」
桓逸气到炸毛,见斗不过,于是破罐子破摔,猛地朝前一撞,狠狠磕上对方的额头,力道之大,竟发出响亮的一声『叩!』。
槐安吃痛地退身,捂着额头,哀嚎:「妈蛋,你脑袋装石头?这么硬!」
「你再弄我,我就把你撞到脑震荡。」反作用力之下,桓逸同样震得不轻,但他还得假装没事,摆出恶狠狠的表情,又道:「还有,你往后要是又想要为了我牺牲你自己,我铁定不会放过你。」
槐安还在抹额头,嘴上依旧不饶人地:「我那时都大义牺牲啦,你还是得放过我。」
桓逸用力地往她脑后仁上一扇,就像彼时槐安给他的一掌,「蠢哦,顾安安,我们还有下辈子要一起过。」
「啊,我好怕啊。」
桓逸怒,抬手又想揍人,槐安赶紧讨饶,转移话题:「你最后还不是救了我俩了吗?怕什么。」
「那还不是因为恰好让我找到R2-D2!」若非他当时谨记着电影情节,突发奇想,让那些收藏品中的机器人代劳,这臭家伙还不知要困在地洞里怀疑人生多久。
槐安笑了,得意地挑起眉,满脸写着:所以我说吧,有何好怕!
桓逸无奈地摇头。
他与她对视一眼,笑了笑,心照不宣。
两人都没说出口的是:总觉得,出了趟远门,两人比之以往,心,又更近了一点。
也因此,当他们终于回到洛阳时,槐安竟忽然不想进城了。
她徘徊在城门口前,随从们跟在她身后,静默地等待着。
桓逸上前,策马晃到她身边:「怎么了?」
「突然不太想回去。」
「又发疯?」
槐安睨了他一眼,这不解风情的家伙。
「担心某人醋桶子又打翻?」
「…」槐安没回答,但确实是有这层原因在。
出行前,她笑着答应桓遂,不会和小祝太亲近,结果转头就抛到九霄云外,想必她和小祝一路上的打打闹闹,那个眼线遍布全国的大醋桶肯定有所耳闻,唉,眼下却是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