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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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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做不到啊!」槐安哀嚎。

先不说她独自领兵的经验少的可怜,就是平日里管个几个小营,她都忙到哎哎叫了,何况如今要管的是整个都护府,这不是要把她往死里弄吗?

不知情况的下人们忙着贺喜,槐安脸上却半点高升的喜悦都无,心里不停咒骂那位息事宁人后搞偷袭的老头,说什么桓伯?套什么近乎?合著都是要让她卸下心防后猝不及防!

槐安正意兴阑珊、心如死灰地走向主屋,预备与父母商议此事,却听从人来禀报:「小女君,赵大人有找。」

槐安肩膀更垮了,只道煊洗大约也得到消息了。记得半月前,上山在即,她还在军营里和赵铁搞了一出离情依依,英雄惜英雄的戏码,那时惆怅的情绪还未散去,结果现在就即将要被打脸了。

槐安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出了府门迎接。

她没有让仆役将人接近府,而是亲自迎接的原因,也是因为心中实在尴尬,有点愧疚又有点委屈,愧疚的是似乎将赵铁的机会抢走了,委屈的是分明不是自己愿意的,却得承担这种歉疚,实在委屈。

赵铁没有预料到槐安会亲自来迎,见到一脸菜色的自家小将军后,他立即躬身行礼。

槐安也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一见到赵铁行礼,连忙扶起他来,一面用哭腔道:「煊洗...」

赵铁抬起脸来,面上除了无奈,更多的是笑意,他应道:「小将军何故愁眉苦脸?」

「你不知道吗?我被叫去安北都护府。」

「自然知道,标下在这边先恭喜小将军。不,恭喜大都督!」赵铁笑容灿烂。

「去你的,」槐安见到赵铁笑呵呵的脸后,竟然有点生气,忍不住骂道:「这顶帽子本该落在你顶上的,却扣上我的脑瓜子,你倒是高兴了,我可怎么办!」

「给小将军讲的,大都督之位难不成是个屎盆子?」赵铁像是心情很好,往日里那种毕恭毕敬不再,面上倒添了许轻松的春风之气。

「就是屎盆子!」槐安气炸了。

赵铁一面跟在槐安身边入内,一面回道:「标下一听还能在小将军麾下做事,可是高兴至极呢!难道小将军不乐意?」

槐安暗自啐了句粗话,道:「休想再扣屎盆子,我岂是不乐意与属下一道做事的长官?这要传出去,我还怎么带兵?」

她继续碎念:「这一年来我镇日忙地团团转,又是若埕、又是出使、还上了山,独自领兵打的仗却比你少了许多,陛下也不知抽的什么风,不叫你,却把我塞进这个粪缺。」

赵铁失笑,若非她和槐安相识已久,知道这小他几岁的同窗也只有在心情不好时,才会私底下嘴上不饶人,此刻还真会以为她对朝廷真有多大的怨念呢。

尽管如此,赵铁仍旧劝了几句:「小将军,您行行好,留点口德吧,这要真让陛下听见了,饶是再怎么疼,还不得——」

赵铁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就听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幽幽响起:「不劳烦陛下动手,我先揍一顿再说。好长长记性,看下次还敢不敢这般口无遮拦?」

「阿爹!」槐安吃惊地唤道。

「公爷。」赵铁见到平纪,赶紧行了个隆重的军礼。

平纪负手走了过来,冷冷看了眼槐安,严肃地令道:「跪下。」

槐安一听这句半是威吓,半是怒气的命令,腿脚当即一软,立即跪了下来。

「你可知错?」

「孩儿知错,」槐安跪伏于地,头低的不能再低了:「不该妄议圣人。」尽管她形容谦恭卑谨,语气却充满委屈与不甘。心中仍在暗暗骂着皇帝不靠谱,却在骂完这句的瞬间倏然顿住。转而骂自己蠢,竟然没有长记性!

那时若埕被迫联姻之事,也是在她以为事情将要和平落幕时,来了个发夹弯,急转直下,才导致了后续一连串的状况。而究其源头,还不都是因为皇帝的固执,只要他决定好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

谁知这回,她竟然在同一个坑里摔第二次。当时她就该死赖活拖,拖出皇帝的承诺来才对,竟然被他一句云淡风轻的『再讨论』给打发掉,真是蠢不可言。

槐安想通后,忽然就不委屈了,转而后悔愤慨了起来,连带着父亲的话都没听进几分。

等到她回过神时,赵铁已经被遣走,自己也被拎到祠堂里去了。

「槐安,阿爹说的话,你可了解?」

「恩?」槐安眨了眨眼,白日里,祠堂中的蜡烛仍旧点满了一屋,火光明晃晃,晃的她头晕。

平纪叹了口气:「阿爹也不愿意对你那么严厉,那是做给外人看的。」

「孩儿晓得。」槐安垂下脑袋,语气却已不再愤慨。

从小到大,她亲眼见过哥哥们被阿爹狠狠地摁在地上揍,可唯独她这个平氏夫妻盼了好久的宝贝女儿,一次都没被料理过,总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即使她幼时一身熊气,上房揭瓦,拆屋卸梁,平纪也都舍不得下狠手,顶多拿个戒尺轻轻拍几下手心,意思意思了事,事后还颠颠地捧着伤药给孩子抹那根本没有痕迹的手心。

所幸这样的教育方式,倒是没养出娇气的公主病,说来也是个奇迹。

「三殿下被叫去东海的时候,你就该有所察觉了。」

槐安不理解,虽然仍旧垂着脑袋垂着手,眼皮却偷偷抬了起来,覻了眼父亲,目光里写满了疑惑。

「圣人,并不希望让你们俩成婚啊。」平纪轻轻地说道。

槐安更不明白了,订下娃娃亲的是皇帝,说要提期程的也是皇帝,让阿爹阿娘入宫商议的还是皇帝,怎么如今会忽然不想让他们俩成婚呢?

「你再仔细琢磨。」平纪打算给这个傻女儿一点时间思考。这个傻女儿看似生了个七窍玲珑心,眼珠子总是估溜地转,好像对任何事情都通透,可只有平纪这个做阿爹的才知道,这个傻不呤叮的傻小个儿,只要遇到和她切身相关或这是身边重要人的事情,她不是钻进去,就是像睁眼瞎一般,什么都瞧不清了。

因此他只好给这个傻小个儿多点时间思考,再适时提点几句。

槐安认真思考了半晌,忽然倒抽一口气。

她想到过的!她分明想到过的!

早在桓遂于饭摊子和她告白前,她就已经思考过,在桓遂的心意之中是否掺了成婚后可获得的利益的考量,彼时她还默默嘲笑端昭帝又蠢又心大,竟敢放任儿子做大到能与太子抗衡,眼下看来,蠢的倒是她了。

平纪见槐安似乎已经想通,却还是忍不住想提点几句:「太子宽厚仁慈,有仁君之象。圣人对太子寄与厚望。大郑国祚初立,圣人自然不希望有任何动摇国本的状况发生,而夺嫡之乱正是他首要避免的。」

槐安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了。桓遂被派去东海时,她也半嘲讽地想过皇帝是不是压根不想让他俩成婚,没想到,当时的直觉竟然是对的。

「我平家历经数朝不倒,归根结底只一句:不参与皇权之争。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连彼时起义,也都只是因为你次兄的关系,才被迫加入桓氏的军队。」

平纪继续道:「陛下把你们俩支开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是只要你们不成婚,就不会对太子造成威胁;坏的是,陛下...恐怕已对我平家起猜忌之心了。」最后这句话,平纪说的沉重,目光里却有着无奈,仿佛伊始即看见未来。

「因此,孩子,」平纪殷殷切切地对着槐安又道:「你千万不能恃宠,不能仗着陛下对你的疼爱而有恃无恐。无论是在家、在外、在军营中,都千万不能表现出半分对皇室的不满或是藐视的态度。否则今天还给妳捧在高处,明日就将是粉身碎骨之日。」

槐安恭谨地应是。

「至于漠北一事,你还这么小,连个一营主将都没做过,一下子陡然要你担起这么大的责任,确实是不够慎重,阿爹会再去和陛下商量的。就别担心了。」平纪轻轻地说:「有事,阿爹都担着呢。」

槐安再度恭谨答道:「谢阿爹。」

平纪抚了抚孩子的脑袋,转身出了祠堂。

几日后,召令下来,槐安看着朝廷公文,喜忧参半。

事情确实是解决了,喜的是,虽然槐安仍须前往漠北支援,但朝廷决定另择大都督人选;忧的是,大都督人选,正是平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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