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曜在那里信马由缰揣测林长官的个人问题,林溯并不知情,正查看练习进度。
第一次试驾,练习内容都比较简单。首先代曜需要完成低速下的基础操作,保持平衡、前进后退、左右转向之类的,这是他离开机甲停靠室后到现在,半小时内要完成的内容。
目前一切顺利,代曜悠悠然哼起治安局局歌,调子七弯八绕、跑到十里八乡。
“关闭声控系统。”林溯冷不丁下指令。
代曜静了一会,回过味来,林长官说他操控机甲靠嘴,嫌他嘚啵了一路,太吵。
代曜觉得有必要捍卫自己说话的权利:“林长官,保持安静也是这次试驾的练习内容吗?”
林溯一本正经回答:“没有这项。”
代曜立即:“那我唱个歌不过分吧。”开心的时候哼点小曲,堪比花生米下酒,下雨天配巧克力。
林溯也立即:“不能。”
代曜看他这是被自己之前的歌声荼毒惨了的样子,道:“我认真点唱还不行吗。”
“不能,禁止。”林溯不由分说,“如果必要,静音驾驶将被纳入专注度考量。”
代曜长长地“哦”了一声:“那可惜了,我唱歌还可以的。”起码比莱顿强。
林溯并不太想有那个耳福,专注正事:“下一项。”
第二项练习是在2800米的中空高速移动,在规定时间内抵达室外训练场。
代曜紧锣密鼓做准备,觉出林溯也在旁边密切关注自己的各项操作,顿时有点幻视当年在驾校学车的时候。
好在两个驾驶座虽然并排,隔得没有那么近,也没有操作杆之类的东西,不会发生诸如挂挡的时候不小心摸到副驾教练大腿上这样的尴尬事。
高速移动容易产生过载,对驾驶员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是不小的考验。
代曜查看飞行状态,调好缓冲器参数和驾驶座姿态,目光直直望向显示窗,字正腔圆朗声道:“亲爱的乘客们,请坐好扶稳,我们预备提速了!”
唯一的乘客林溯:“……”
他没穿嵌甲,正要收紧身侧束带,以便固定好身体。
但他看一眼驾驶员此刻神情,手里的操作突然停下,想起他人视角下、代曜的作战记录。
大多数时候代曜都很爱较劲、有闲就躲,而到了紧要关头,他身上那股自信又沉稳的劲就显山露水,整个人会变得非常不一样。
林溯走了个神,没来得及把束带调整好,机甲已经进入提速状态。
高速移动中,失重带来的冲击会让人仿佛置身旋转的涡流,眼前视线也变得模糊。
代曜经过训练,并没觉得身体有多不适,然而余光看见旁边的林溯身体突然前倾,在操作台上砸了一下。
他猛然想起林溯没穿嵌甲,看样子也没固定好,立即伸长胳膊,想把人拽过来,同时在心里想完了完了又闯祸了。
林溯伸长腿卡在座位和操作台之间,维持平稳,并且对旁边代曜伸过来的手视若无睹。
都啥时候了咱能别凹造型了吗大哥,代曜伸手,将将揪住林溯肩头制服的衣边,一方面距离受限有点够不到,另一方面林溯力气还挺大,根本拽不动。
此刻机甲就是个巨型滚筒洗衣机,人力气再大,在里面甩来甩去到处乱砸,不骨折不内伤,最次也要撞一身淤青。
代曜松了嵌甲上半身和驾驶座的连接,瞅准时机,伸开胳膊,倾身过去。
过来吧你!
林溯第一时间拿胳膊肘抵住代曜,让他顾好自己就行、从哪来回哪去,但又感知到机甲冲击的方向,回身勾住代曜脖子。
接踵而至的惯性力把他们两个一块按回座位。
身后是座椅靠背,身前是个活人,代曜觉得自己就像那个曲奇饼干里的夹心。
饶是这样,他还没忘把胳膊绕到林溯身侧,锁住十指,充当人肉束带。
“别动了。”加大的惯性让代曜的声音不太清晰。
剩余几分钟里,林溯发觉周围空气渐渐变稀薄。
过载中的呼吸不畅,他只在接触机甲初期体验过,已经忘了那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而现在他像尊被考拉抱住的树干,有种介于危险和心安之间的、临近窒息的微妙感觉。
机甲缓缓减速,从室外训练室上空下降。
舱内刚刚平稳下来,林溯立即起身,回副驾驶座。
代曜马上松手以示尊重,找出恢复药剂:“我看你最开始那下砸得不轻,给,治外伤的药。”
“不用。”林溯目不斜视盯着显示窗。
机甲稳稳落地,代曜松开嵌甲连接,把药剂塞进对方手里:“别强撑了,你就是铁打的,砸一下也疼啊。”
林溯顺着掌心的药剂,瞥他一眼。
代曜褪去平时的刺头样子,整个人摆成一个大写的乖巧,眨巴着眼睛赔笑:“还是你怪我了?我真不是有心的,平时训练都是单人有嵌甲的场景,刚才疏忽了,没注意到你没调好束带,不好意思。你砸到哪里了,没事吧?”
林溯想起刚才俩人靠在一起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脖子侧边小范围地扫来扫去,是代曜的睫毛。
他在眨眼睛,现在也是。
林溯莫名想起小时候,跟着祖父夜观星空,见过天边那些一闪一闪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