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道清清亮亮的嗓音响起,在这剑拔弩张的环境中倒显得极为突兀。
李明珠循声望去,只见出声之人是一名头戴帷帽的公子,声音清朗,只闻其言便能想象帷帽之后定是一张清风朗月的面容。
穆青云也发现了李小姐在偷偷打量他,轻轻笑了一声,拉回了李小姐的思绪。
“明珠小姐,女子闺房向来不予示人,但诸多要事干系重大,我等只能去您闺房一探了,还望小姐勿怪。”
说完走上前去,欲将李小姐扶起。
楚霄看着李小姐打量穆青云的目光,不知为何,总感觉不太舒服,因此不动声色的给顾甲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去扶人。
李小姐对此倒是毫不在意:“您若想去看看的话,尽管去便是。如今我家如斯田地,哪还顾得上什么声誉。”
穆青云点点头:“劳烦李小姐带路了。”
一般未婚女子住所最为隐蔽,一行人七拐八拐了一段路程方才来到了李小姐的闺房门前。
穆青云回头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拱门和树木,不禁感慨,女子名声尤为重要,可终其一生的自由也是被这莫须有的名声给困在了这碧瓦白墙和层层拱门之间。
李明珠率先上前推开了房门,入目的便是一扇绣着花鸟鱼兽的屏风。
绣工精湛,侥是从小见惯了稀罕物什的楚霄都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随后便摆手示意手下人进屋搜查。
穆青云怕底下人没轻没重失了分寸,又多安排了一句:“小心点,搜完的物品记得归位。”
众人领命鱼贯而入。
一炷香后,众人又陆续复命:“未有发现。”
楚霄在屏风边负手而立,微微仰头观察着面前的屏风,听到手下陆续的复命时,神情也未有一丝变化,反倒饶有兴致的绕着屏风走了一圈:“竟还是个双面绣,真是神奇。”
李明珠见楚霄感兴趣,忙上前解释:“此屏风是民女及笄时父亲所赠,据说是找了南江有名的绣娘所制,颇费了一番心力。还反复告诫我务必珍惜呢!”
一旁稳坐如山的穆青云闻得此言,隔着帷帽与太子殿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线索。
楚霄退后一步,示意顾甲上前,敲了敲木质屏框:“拆了。”
顾甲不知何意,主子前脚刚夸奖过此绣神奇,后脚就要毁人绣作?
但他看了看穆公子,见穆公子也无异议,也不再耽搁,叫了几个人一起,便开始拆这幅屏风。
随着一块块屏框被拆解下来,穆青云也走上前来,仔细查看。
忽听一声惊呼:“底框里藏的有东西!”
众人定睛一看,屏风底部的底框内部镂空,里面竟有一木盒藏于其中。
顾甲伸手将底框掰开,将木盒取出,双手奉于了楚霄。
楚霄打开木盒,里面陈放着三本书籍,账目两字醒目的注于封面上。太子殿下轻拿起一本随意的翻了翻,看着往来账目实在头疼,便光明正大的将书递交给了穆青云。
穆青云白了偷懒的太子殿下一眼,翻开账簿,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李老爷果真心细如发,有了此本账簿,赵择再想抵死不认怕是不容易了。只不过……”
他看了看一旁立着的李小姐,不忍心道:“你父与虎谋皮,终有此一日,但你无辜,日后可有何打算?”
李明珠闻言瞬间泪盈于眶,跪地叩头,边哭边替父求情:“殿下,民女自知我父母犯下滔天大罪,不敢求您赦免,只求您怜他们年迈,留他们一命吧。”
屋内众人皆不忍,撇头的撇头,闭眼的闭眼。
楚霄却未有所动:“孤只为查案,至于涉案人员惩处,要由今上定夺,并非孤所能独断的。”
“殿下,民女父母年迈体弱,就算是牢狱之刑,怕也能要掉半条命去,但明珠年幼,明珠愿代为受过。”
楚霄看着李明珠一直脸色煞白,以为她胆小如鼠,想不到为了父母也能做到这一步。但国有国法,他自身羽翼未丰,向来行事谨慎,自也不会为其破例。
长叹一声,示意顾甲先将人带下去。
李明珠见状叩头叩的更急躁了一些:“殿下,我知我父母死罪难逃,但明珠愿以命抵命,望殿下成全。”
说着猛然扯下头上的金钗,往脖颈刺去。
顾甲眼疾手快,快步上前伸手握住了金钗尖部,手掌瞬间被刺的鲜血直流。
虽然拦住了李小姐自戕,但顾甲仍心有余悸,声音也不免疾言厉色了起来:“你父母为你取名明珠,也是希望你往后纵使前路黯淡,也能照亮自身,你又何必自寻死路!”
李小姐呜呜哭泣,一边道歉一边慌乱的扯出绣帕要给顾甲包扎,顾甲却将手背于身后:“小伤,不必了。”
楚霄眼见此景,忽觉二人有戏,自己做一回好人倒也无妨。
“罢了,你孝心可表,若你愿交出李府全部钱财用来弥补国库亏损,孤自会上书今上,言明你父在此案中助孤良多。”
李明珠闻言,不知太子殿下为何改了心意,但她生怕殿下反悔,慌忙叩头谢恩:“民女愿意!谢殿下开恩。”
楚霄揉揉眉心:“该谢的不是孤,带顾甲下去好好包扎吧。”
又环视了一下剩余众人,懒懒道:“劳请诸位随孤再去会会咱太守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