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破了不过是让别人难堪。
“师兄……”安丘墟硬挤出一抹笑,踌躇半天,还是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王远行看出安丘墟的窘迫,拍了拍他的肩,翻身上马,说道:“走吧。”
两个人并肩而行,一个满心雀跃强装镇定自若,一个满眼悲苦愣装无事发生,各人有数。
一路上秋高气爽,街边残余一对老弱妇孺,沿街乞讨,王远行坐在马上,眼睛却低下来,看着那对饱受战乱的祖孙。
安丘墟偏头看他,不知怎么的,看出了几分悲悯。
王远行忽然勒马,侧头看了看安丘墟,道:“城中余粮几何?”
安丘墟略愣一愣,答道:“一万五千余石。”
王远行心里盘算过一遭后,知道这也刚够军中半月而已。
他叹了口气,翻身下马,将包袱翻开,理了理衣物,挑出两件棉衣,递给了街边老妇。
安丘墟看着他,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常青章。他当即也解了荷包玉佩,下马走过去,却被王远行一把按住。
“你这东西有着王府印记,寻常人买卖皆是死罪,且两个贫弱之人,拿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又卖不出去,要是遭人眼红,岂不是无妄之灾?”
安丘墟沉默一瞬,只好把手收了回去,下人匆匆赶上来,替他重新挂在腰上。
此时王远行将脚上厚底的靴子和破了边的外袍也脱下来,一并给了那老妇,老妇浑浊的眼睛里顷刻冒出泪水,连连磕头,王远行将人扶起来,只是说:“晚辈受不起。”
安丘墟此刻只觉得通身富贵是一种羞耻,臊得他通红,然而王远行回过身来,神色如常,看他与那对妇孺无异。
是故圣人一视而同仁,笃近而举远。
书本上的一字一句,原来真的有人在践行。
安丘墟忽然想到那座坟,看着王远行,他张了张嘴,始终开不了那个口。
一个饱经风霜,刚刚归家的人,满心期待,却迎来一座孤坟和人去楼空,那是怎样的打击?
安丘墟不敢细想,也不敢说,他只想缓一缓,再缓一缓。
缓来缓去,几时是个头。
安丘墟有限的人生里,第一次在心里对残酷的人世间发出一声质问,但他只能悄悄地埋起来,祈求能再缓一缓。
他将王远行带到了那个满是常青章遗物的小院里,这里布置像常青章活着时一样,王远行走进这个院子,一下子像回了春,满屋里转悠,安丘墟沉默着亦步亦趋跟着,直到转完了,王远行像少年时那样,挑着眉问道:“山长呢?”
安丘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他,愣了一下,骗他道:“山长拜访朋友去了。”
王远行“哦”了一声,又问:“那信山长赶上看了吗?”
安丘墟摇摇头。
“于赫师兄呢?”王远行直勾勾的盯着安丘墟,看得他心虚。
“兄长尚在前线。”安丘墟小心翼翼。
王远行点点头,拍了拍安丘墟的肩。
“弟弟,你的谎撒得实在拙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