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娇惯的少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满心上京做出一番事业,却落到这幅田地。
食,色,性也。
别人做得,他做不得。
唐半心灰意冷,但安沉陆却帮了他一把。
此事安沉陆略有耳闻,只是赵王上的那封折子搞得他举步维艰,连太后都不好说上话,气得摔折子,安沉陆是生怕被扣上谋反的名头。
为今之计,只能让他们的视线尽可能放在恩科上。
唐半这件事给了安沉陆一个契机。
黄文明是个愣头,只要掐住他认死理的方向,就能轻易让他说出自己想让他说出的话,而且毫无破绽。
翌日安沉陆便在下朝路上,拦住了黄文明。
“黄大人。”安沉陆抱着笏板赶上两步。
黄文明停下脚步,回头的瞬间眉毛皱成一团。
“黄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安沉陆左右看了看。
黄文明迟疑了片刻,一点头。
两人步行到少人处,安沉陆这才开口。
“黄大人,我是来求情的。”安沉陆把姿态放得低,“下官平日素爱读些诗书,实在喜爱唐半,他今日杀头,天下能人岂不是人人自危,何况只是些闲玩意儿,说句不怕臊的,各人谁没弄过这些?何至于杀头?”
“黄大人,我愿倾尽全力,只求保文坛延续,朝堂还有人可用!”
安沉陆一拜,给黄文明吓跪下了。
这毕竟是世子爷,怎么也是皇亲国戚,怎么轮得到他受人家的礼。
安沉陆把笏板别在腰上,亲自去扶他,黄文明这才看清,安沉陆鼻红眼肿,此刻眼角还趟着清泪,不由得也颇受感动。
看来安沉陆是真心惜才。
“黄大人是陛下近臣,若是黄大人肯求情,或许可保他一命。”安沉陆又弯腰下拜,叫黄文明一把扶住了。
“当时下官并非没有求情,只是法纪在上,实在是难以撼动。”黄文明叹气,“恩科在即,这怎能……”
“黄大人,天下能人何其多?我泱泱大国,若是将目光局限于这些闲事上,未免让天下寒心。”安沉陆打断了他,“我必然会为大人提供助力,只要大人肯。”
“这……”黄文明犹豫了一瞬,转而坚定下来,咬牙道,“行,下官勉力一试!”
安沉陆见目的达成,连忙又是一拜,黄文明扶了一把,摆摆手,便匆匆离去。
黄文明一背过身,安沉陆便眯起眼,那双凤眼也因此变得狭长,他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痕,捻去指尖的水渍。
若是如他所愿,黄文明力保唐半,且不说能不能保住,世家针对他是板上钉钉,原本的平衡一定会打破。
而黄文明,他践行心中的道,一定不会让步。
为难的只能是永清帝。
天降良机,不用白不用。
“臣有本启奏!”
第二日上朝,黄文明第一个跨出来。
永清帝还没坐热,那边黄文明已经直眉楞眼说道:“陛下,臣以为,陛下应惜才爱才,唐半之事还是有失偏颇!”
满朝哗然,这事儿皇帝亲自下的旨,黄文明竟然敢当众反驳。
当日弹劾方儒的陈思陈瀚两兄弟这时候站了出来。
“臣以为不妥,若是轻放这种人,便是违逆律法。”陈思道。
“臣附议!”陈瀚道。
方儒和齐珏对视了一眼,觉得天都塌了。
蠢货,哪怕等恩科过去再说都行,他不知道自己是主考官吗?偏袒考生让别人怎么想?
“臣以为,虽然唐半私制这些东西确实违反律法,可朝廷不应该如此量刑,因这点事便叫人丢了性命,往后人人自危,难道要步史书上文字狱的后尘?”黄文明伏地,说得掷地有声,“唐半才高八斗,民间素有名声,朝廷不能容下一个俗人,民间却需要一个好诗人!陛下三思!”
黄文明的话罕见的换来了朝堂的平静。
此刻落针可闻,没有人说话。
这里大半站的是文人,谁年轻时不读话本子,谁又能免去色欲?
且不说其它,青楼妓院比比皆是,拐卖女人历历可数,哪能轮到一个写话本子的杀头?
退一万步,有妻有子的朝臣,哪一个不是沾了个“淫”字?
何至于此啊。
没有人说话,一味地沉默着。
此时齐珏站了出来,硬着头皮。
“臣以为,不妥,考生乃是将来的官员,若不能严惩,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
黄文明将头磕得邦邦响。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杀头量刑太重,若按律法杖责一百,既能服众,也彰显朝廷恩德!”
太清帝沉下一口气,问道:“朕圣旨已下,黄爱卿,若是收回成命,你置天家威严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