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大,一阵连续的颠簸中,偶尔有水落在背上。耳边的心跳声清晰有力,随呼吸平缓起伏的胸膛意外地传递出安宁的信号,迟锦歪开头推了推托在身体底下的手臂,立刻吃了一嘴风。
“醒了?哪难受吗?”
很难形容这种耳贴胸感受到声带振动时气流共鸣的魔力,好像吹响海螺时随哨声鸣颤的空气,圆融一体的错觉。
迟锦埋在他胸口蹭了好几下才抬头让目光越过傅寻西的手臂。夜色降临,路边两侧,各色霓虹灯的朦胧光影在细密的雨丝里缓慢倒退,慢速前进的电动车悠悠停下。展天越抹掉脸上的水:“前面有交警,你先下来走两段。”
“喵~”迟锦没懂这是在干嘛。他难道睡了好几年吗,他们两个穷到了连出租车都叫不起的地步?
傅寻西简短解释:“他车祸ptsd了。”虽然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从医院出来后展天越还是坚持不能再坐四个轮子的车,于是扫了辆共享电车自告奋勇要载一人一猫。反正也不赶时间,傅寻西没反对什么。
到展天越家时,两个人都湿透了,迟锦一路被傅寻西用外套罩着抱在怀里,倒是最从容的一个。大猫独自在庄园里睡了一整天,精力恢复得不错,蹲在旁边好奇地看迟锦抖毛。
洗完澡的二人各自坐下,展天越严肃开口:“正好鑫鑫也醒了,我们现在来认真地聊聊白天的事。”他忍了片刻没忍住,咬牙切齿地问傅寻西:“是不是姓韩的动的手?”
傅寻西点头时有些犹豫,蹙着眉又摇摇头:“他雇的人已经被我提前解决了……而且,货车里没有人。”
货车迎面撞来时,傅寻西清晰地记得自己看到空无一人的驾驶座,不由呼吸紧|窒的感觉。他猛打方向盘躲开,后视镜里它却拐了个弯重新追过来,第二次袭击因为惯性太大才陷进墙里。而他的车则好像被谁在背后狠狠推了一下,无法控制地撞在树上。昏迷前的最后印象是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柱往上爬,有液体滴落在后颈。
迟锦往他身上蹭:‘没发现鬼,大老板身上全是我的味道。’他放在傅寻西身上的内丹储备的妖力全部爆发后,一部分用于解除危机,另一部分就像闻到糖味的蚂蚁,徘徊着久久不肯散去。如此的气息交融,迟锦格外满足。
傅寻西撸猫的动作顿住,低头看了迟锦一眼,没理会展天越乱说一气的推测,而是突兀地转了个话题:“多亏了你给我的护身符。”
展天越满脸心有余悸:“你别说,我感应到符损坏的时候差点吓死,脑袋里全是白点。靠我那破烂符你一点伤都没受,真走运。”
‘什么弱符?都不够我一口吃的。’迟锦哼唧:‘分明是靠我的内丹啦!’
好像不是错觉,他似乎可以听懂迟锦的意思。傅寻西揉揉猫咪渐变色的那只耳朵。
不是喵喵声转人言的那种听懂,而是自发理解了对方的心情和想法,颇有些心意相通的意思。
所以,内丹?这几天下腹偶尔会有奇怪的感觉,也是因为这个吗?还有他收养两只猫的冲动行为,以及分开时感到的不舍。明明也是不由自主的感觉,却并没有面对林漫漫时的不愉悦。
迟锦正揣摩着自己是不是得先把内丹弄回来养段时间,没有发现他若有所思的神情。
发生了这么大的意外,原本约好的晚饭自然成了泡影,展天越先前就跟林漫漫解释了取消的原因,正准备睡个好觉,又接到询问傅寻西怎么没回家的消息。
展天越现在昏昏欲睡,心情处于喜悦和烦躁的混乱边界,拿起手机随手回答:傅哥在我家住啦。少管那么多,你以为你是他谁?
晴天霹雳不外如是,林漫漫打字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勉强解释了几句自己只是担心,却发现对话框出现了红色感叹号,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他甚至无法想象对面是那个一贯对他随和依从的展天越。他试着用桃花符,但是被告知不能隔空使用。展天越什么意思?他的态度也是傅寻西的态度吗?他们两个知道了什么?从哪里知道的?他现在要怎么办?
*
夜半三更,迟锦偷偷摸摸靠近傅寻西所在的房间时,心里还在感叹大老板终于睡上了大床。
展天越的庄园外面看起来破,但在生活起居方面确实很上心,床和被子都舒服得没话说,而且特别安静,不会有车隔三岔五地路过。从傅寻西入睡的表情也能看出,这里睡起来比书房的小房间安逸多了。
迟锦熟门熟路地扒上床的时候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有点出神,走流程蹲到人胸口,根本没注意到上方轻微颤动的睫毛。他挤着傅寻西的脸念咒语,不消片刻,一抹微弱的玉白莹光从嘴唇里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