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津咳嗽了一声,抹去唇边血线道:“我真是小看你了,不愧是天极派亲传弟子。”
祝闲闻言大笑起来:“你见过天极派哪个人用弓吗?”
的确,他手里握着一把漂亮的弓,而且在刚才的战斗中用得出神入化。沈延津还没见过哪家门派是以弓箭为长,甚至以弓箭近战的。
沈延津撑着剑从地上站起来,祝闲又一次举起弓。
这一次,他没有搭箭。
在一轮缓缓下降的红日之前,他张开弓,拉开弦,在沈延津的视角,他正好把太阳圈在了弓弦之间,照出的霞光就如箭矢。
随着弓弦被拉满,那箭矢与光线重叠的地方竟然真的出现了一支金色的小箭。
沈延津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很快回过神来,将剑竖持于身前,所剩无几的内力全部灌注其上。
祝闲见此,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直到彻底拉满弓弦那刻,他松开了手。
沈延津大喝一声,面前一剑分出十六道剑影,呈扇形展开,如一棵树护卫在前。他额头满是冷汗,注视着那支金色小箭。
转瞬间,它已经到了眼前。
十六道剑影在接触到小箭的一瞬间全部破碎,只剩下他手中的那柄剑。但它却没有被剑挡住,而是仿若无物地穿了过去,直直地射进了沈延津胸口!
他眼前一黑,只觉得一股灼热感从胸口流向全身经脉,然后无法控制地呕出一口血,跌倒在地面上。
而此时,祝闲才放下弓。
白照鸿姗姗来迟,只赶上沈延津被一击破开剑影吐血,但那一刻也看见了那支金色小箭,不禁叹了口气,跟17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说沈延津打不过祝闲吗?”
“为什么?”
“因为祝闲出身的那个世界是能修炼成仙的。”他摇头,“就算他不能用超过这个世界的力量,但总的来说,沈延津这种本地人还是缺乏一点想象力。”
祝闲收了弓,走到沈延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要杀了我吗?"沈延津捂着嘴咳个不停,断断续续的吐字勉强凑出一句话来。
"如果我想杀你的话,你体内那支箭在刚射进去时,我可以引爆它。"祝闲道,"我不会杀你的,除非你想自尽。"
他这次抬起头来,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一边咳一边笑:"哈哈!我只是输了,又不是真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愿意让我活着,我当然要好好活着。说不定活到你死了,我还有机会。"
沈家世代最擅长隐忍,从前朝至今,他们从来不会轻易放弃复国大业。
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祝闲不杀他,他的子孙后代就会一直怀揣着这个抱负,直到所有人都死去,或者成功。
"是啊,”祝闲听了,没有笑,也没有生气,只是注视着他,低声道:“……也许还有机会。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好像是在回答沈延津,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没再理会地上的人,而是越过他,走向不远处站着的白照鸿,微微抬起眼来笑道:“我没有辜负您的期望。”
“我其实没什么期望……”白照鸿说了一半,感觉说这话也没什么意义,索性也笑道:“恭喜陛下。”
周围已经停战的士兵也都齐齐跪下,参差不齐地喊道:“恭喜陛下!”
——
战争胜利后,清理童氏、沈氏两家残党的事一直持续到了来年。
为表对先帝的尊重,祝闲也直到来年才改元,定年号为“安泰”。
安泰一年二月初三,祝闲在京中举办庆典,并册封平反有功的各将领大臣。其中功劳尤以镇北将军白照鸿最盛,被封为大将军。
至此,雍朝持续了数年的门阀统治几乎终结。
风光一时的童、沈两家相继败落。皇帝重启平民科举,抑制门阀,将权力收归中央,又建设各地农业、商业。登基以来,百姓安居乐业,整个雍朝蒸蒸日上。
期间边关虽然偶有蛮人来犯,但有大将军镇守,往往是守城的同时还能咬下对方一块肉,倒是越打仗越富庶起来。甚至最后干脆打下了北蛮,给雍朝的版图又扩张了一块。
但这几年,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恐怕便是原先的梁州刺史。
平反之后,闲月回京受封,向皇帝坦白了自己的女儿身份,称当初只是为了行事方便,才扮成男人进京。
世人皆十分震惊,毕竟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女子当官的先例,更别提带兵打仗。皇帝考虑再三,鉴于她守城有功,没有撤她的官职,反而也加封将军,并下令允许女子参与科考。三年以来,京中甚至办起了女子学堂,风气一新。
安泰四年、五年,大将军白照鸿与闲月相继请辞,消失在茫茫江湖间。因这二人本就是参加上苑武会拔得头筹才留下的江湖人士,后来人们还编出了不少奇异的话本传说。
而明启帝祝闲则在位四十余年,身体康健地活到耄耋之年才老去,最终葬于皇家陵园中,雍元帝祝恒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