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微云回凛褚以后,魏太傅便命人在丞相府周围暗自观察,想探听一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发觉了她不时会翻墙出府,有时会来得青山,有时只是随意逛逛。
林初闻收回目光:“太傅费心了。我此番回来,只有一个目的。”
魏太傅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重重一叹:“你既这样说,我便不管了。可是初闻,仇要报,终生大事也要考虑。叶氏撑不了多久了,你的人生还长。”
林初闻的眼神又重新落在对面的雅间,没再接话。
从那以后,林初闻又在得青山见到过江微云几次,同样的雅间,同样的距离。
每一次,她都插着一样的海棠簪子。
直到淮夏来犯,他奉命出征,临走之际才发觉,并无几人可以告别。
他走在凛褚最热闹的街上,无声地与这片土地告别着。
一个小孩拿着一份酥酪,急匆匆地从林初闻身旁擦过,往街的那面跑去。
还没跑出多远,小孩猛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人没事,小孩却摔倒在地上,酥酪也洒了一地。
“小孩,你没事吧。”江微云看着地上的小孩问,她今日不想去得青山,便随意找了条街逛逛,谁知才刚到呢,就被一小孩迎面撞到。
小孩拍了拍衣服,站起来:“我没事…对不起姐姐…是我不小心撞到你了。”虽然是道歉,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却有些委屈。
江微云扫了一眼地上的酥酪,一下有了捉弄的心思:“你的酥酪落地上了怎么办?要不你再去买一份吧?”
小孩摇摇头:“今日我身上已经没有钱了,等五日以后有钱了再来买。”
江微云故作不解:“为什么要等五日呢?你家里人五日才给你一次钱吗?”
小孩点点头:“原本是两日给一次的,但是要打仗了,我娘说家里的钱要省着点用。”
凛褚要与淮夏开战的事江微云也有所耳闻,只是不曾想到千里之外的战事能让一个小孩今日吃不到酥酪。
她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孩的头:“你放心,很快战事就会结束的,然后你又可以两天买一次酥酪了,今日姐姐请你吃吧。”
说罢,江微云便拉起小孩的手往酥酪铺子走去,没留意到几步之外的目光。
与淮夏的一战比林初闻预想的时间还久,万幸打赢了这场仗,还找到了当年母妃的贴身婢女。
叶家已是强弩之末,待他回凛褚便可一网打尽。
可他回来便听说江家出事了。
那天林初闻和皇帝在长庆殿谈了很久,叶氏之事定下以后,他犹豫片刻,还是问了一下税银的案子。
林朔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你怎么问起这个事了?是因为江家那个丫头吗?你回来之后见过她?”
林初闻没回答。
林朔:“是啊,你也该到了成婚的年纪了,不过此事已有人在调查了。”
林初闻看向林朔,眼里是询问的意思。
林朔:“监察令沈言,你还没回来的时候他就向我说过税银有问题,现下他去澄阳查了。你还要叶氏的事要忙,这个事就交给他吧。”
多年隐忍,如今离扳倒叶家只剩最后一步,他确实不能在这个时候分心。
恢复身份以后,事情接踵而至,且叶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江府那日的生辰宴,他正好追查到叶氏一个暗桩,因此错过,等林初闻清理完大部分和叶倾有瓜葛的人,已经快到冬至了。
冬至宴之后,林初闻来过得青山好几次,却再没见过江微云。
日斜时分,沈言的马车才缓缓驶入城里。
今日的街上热闹得不同寻常,张贴皇榜的地方聚集了很多人,嘈杂声一路传来。
孙换池问沈言:“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江微云也看向沈言,沈言却摇摇头:“我不知道。”
沈言示意抚琴去看看,抚琴挤了半天都挤不进人群里,孙换池在车里看着抚琴被人浪推来推去,却连前排都没挤进去,一着急,干脆自己跳下车前去查看。
不得不说孙换池在此道上可谓高手,不出片刻他便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然后抬头看起告示,看了一会儿,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到马车里。
沈言问:“发生了何事?”
孙换池难得正色道:“流坡山开山了。”
传说中,礼朝的开国帝后在建立起这个国家后日渐离心,最后开国皇后谢锦辞带上当时唯一的皇子离开了凛褚,去的就是流坡山。
沈言感觉到此事重大,打算立刻进宫问问姑姑,他正想和江微云孙换池说一声,却发现江微云的脸色明显不对。
从孙换池说出流坡山开山的时候,江微云脑中就像有道惊雷落下,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