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地而坐的女子恣意潇洒,浑然不觉在碎笺崖下这般随意坐着有何不妥,她神色自若,爽朗洒脱,坐姿、说话都透着潇洒爽利,阮予墨觉得她和阮宅中温软的小女郎是不同的,可她偏偏又带给他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他不由想到,自己曾无数次探过住在自己家中、名叫花知意的小女郎的脉搏,三指下脉象虚浮如飘萍,时而滞涩如断弦,丝毫不见习武之人应有的沉实劲健,体内气息虚扶,呼吸像无根浮萍般绵软无力,没有半点内息运转的痕迹。
而他刚刚落下山崖时,这个名叫斩星的江湖女年纪轻轻,可身形如白鹤掠空,长鞭所到之处,悬崖巨石寸寸碎裂,飞溅的石砾竟在空中凝成凌厉的暗器,破空之声堪比强弩,周身内力如渊似海,分明武功卓绝,可能连他自己也难以望其项背。
看起来分明不是一个人,为何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
阮予墨忽然想起几年前,他悄悄潜出大邺上京城外出游历江湖时,曾在大梁境内遇见那个武功霸道,出手干净利落、和他争夺淬芒双刃的小女郎。
那时她的年纪尚小,已有高手风范,如今这许多年过去,成为一代宗师也未为不可。
时间久了,她的样貌他已经记不太清了,难道时她吗?和自己争夺淬芒双刃的小女郎?这种熟悉的感觉从她身上而来?
阮予墨觉得这个想法是极有可能的。
他眸光忽然凝在安素晚腰间紫鸾鞭上,指尖骤然收紧。
心中升腾起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楚。
“你的紫鸾鞭素来不离身,如今竟送人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带着连他自己都不熟悉的破碎感问郑景行。
郑景行爽朗一笑,洒脱说道:“救命之恩,恩同再造,一条鞭子而已,倒是允安兄向来守时,今日因何迟来?”
阮予墨整了整月白锦袍,心神从安素晚身上移开,神色淡然道:“说来话长,先说说你这边情况。”
郑景行知道他不信任安素晚,且能拖住他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闻言也没多问,只朝阮予墨对面扬了扬下巴:“碎笺崖下布有极缜密的机关,对面宫殿有阵法加持,九渊惊雷阁不简单啊。”
阮予墨背对着对面宫殿,又被安素晚牵制了心神,郑景行提醒后才缓步转身,看到山崖对面辉煌壮丽的宫殿。
他眸中忽然翻涌出万千情绪,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起,记忆中师父的样貌与眼前的琼楼玉宇形成刺目的反差,连呼吸都变得滞涩,清冷的佛子低喃出口:“北斗移梦阵?这里怎会有北斗移梦阵?”
安素晚抬头看着阮予墨,他虽背对着她,但一双手紧紧握着,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情绪十分激动,她指尖缩了缩,开口道:“嗯,千机碎岳陆破穹的机关阵加上踏云惊步云九霄的北斗移梦阵,九渊惊雷阁大手笔呢。”
郑景行面色担忧的看了一眼阮予墨,见他状态不佳,商量说:“别担心,你师父一代宗师武功卓绝,没事的,要不咱们改日再来?”
阮予墨摇头,语声清润:“狡兔三窟,九渊惊雷阁入口隐蔽,今日碎笺崖下的入口暴露后,定然会毁掉,再找其他入口就难了,况且北斗移梦阵是我师父独门绝学,他老人家消失数年,本王一定要找到他。”
郑景行知道劝不住他,稍一沉吟,立刻决定道:“这法子虽是刀尖上跳舞,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唯有此法方能破局,干。”
他转回头,衣摆簌簌作响,笑对安素晚道:“斩星姑娘,我们二人使命如磐,纵有万千顾虑,亦不得不为,但前路凶险,姑娘就不要一身涉险了。”
安素晚轻盈起身,哈哈大笑道:“既被我遇上了,这么热闹的场子哪能少了我?况且能见识见识踏云惊步云九霄的北斗移梦阵,死也值了。”
说着,她人已经迫不及待了,洒脱张扬的一扬下巴:“对面已经很半晌没动静了,这群缩头的王八,不定去哪寻救兵了,咱们怎么进去?沉舟兄,允安兄,你们谁能破了北斗移梦阵,咱们杀到他们老穴去。”
“这。。。”郑景行倒是没意见,知道安素晚武功高强,有她在,还能多个帮手,只是阮予墨这边,他看了阮予墨一眼,问:“允安的意思呢?”
阮予墨凝了一眼眼睛亮晶晶的安素晚,这样满含期盼的望着他的样子简直和阮宅中的花知意一模一样,他不动声色道:“随意。”
安素晚勾了勾唇角。
阮予墨眸光扫过她缠在腰间的紫鸾鞭,微微顿了顿,随即移开目光。
三人同时看向悬崖下对面的宫殿,宫殿刺客被氤氲雾气笼罩,檐角在光影中时明时暗,仿若幻境。
宫殿外如梦似幻的,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北斗移梦阵,阵中白雾翻涌,似有无数虚影在其中穿梭,令人不寒而栗。
“此阵借北斗七星之势,以幻为实,以梦困人。”阮予墨道:“阵眼随星象变换,须在北斗第七星摇光星升至中天之时,方能寻得。”
安素晚眸中闪过一丝精芒:“既是借星象之力,那便以星破星喽。”
她忽然爽朗大笑,跃上一旁巨石,运起内力,朗声道:“我来试试。”
话音未落,周身气息暴涨,掌心中泛起璀璨星光,竟是将自身内力化作星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