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期秉着从不做隔墙偷听之事的原则,决定礼貌地敲了敲院门,院内的说话声便停了。
不过几息,便传来匆匆脚步声。
“哟!可算找着李大夫您了!”
洛子期见门从里打开,瞧见来人,眼睛一亮。
“多日不见李大夫您还是如此面目慈祥,诶对了,怎么李大夫你住这院儿来……了?”
洛子期正朝着李大夫打诨插科,接着侧身越过李大夫,往院内跻身而入,笑间,转眼便瞧见远处梨花树下坐着个陌生人。
他仔细瞧去,心尖猛地一颤,微微愣神,耳尖顿红。
正是早春,雪白梨花开满树,料峭春风摇过,纷纷扬扬落下,仿若隆冬鹅毛雪,落了树下红衣公子一身,腰间玉佩温润,红色穗子与衣袍融为一体。
青年面若冠玉,一双含情眼风流婉转,随意瞥他一眼都能叫他心中酸胀。
洛子期最喜看美人,见到漂亮的,总能嘴上抹蜜夸上好几句,但见到眼前这人,却突然语匮词穷,脑子里蹦出来的词汇除了好看,就是真好看。
不过他是个大胆的,也不在乎自己并不认识对方,笑着蹦蹦跳跳凑到美人面前,越瞧越喜欢,惊叹道:“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人!”
美人蹙眉,掀起眼皮看向凑到跟前剑眉星目的少年,冷斥他。
“轻浮!”
结果少年闻言也不恼,忽然伸出手,惹得他本能迅速向后仰,却见洛子期从他发间捏起一朵娇嫩的雪白梨花。
“娇花配美人,人比花更美!”
洛子期笑嘻嘻地拿着花比着面前的人,抬眼便见美人满眼怒意,重重打掉他的手。
梨花飘落到泥里,附带上美人一句“滚”。
这位美人好生冷漠。
洛子期闻言心中咂舌,便失了些兴趣,转身抬起拎着药包的手,朝着李大夫喊道:“这药可是李大夫您要的?”
李大夫将洛子期的轻浮行径看在眼里,却没说别的,只道:“这药是给林公子用的,正好你来了,帮我把这副药煎了吧。”
洛子期闻言有些不满了:“你竟敢命令本天下第一煎药?”
李大夫挑眉,眼神不禁瞥向旁边坐着的青年,冷嘲一声:“就你?这就敢自称天下第一了?”
洛子期没注意他的眼神,笑嘻嘻道:“那不是迟早的事儿?”
李大夫乐了,转眼见一旁青年没有任何反应,也就作罢,哼哼道:“你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去煎药!”
说着手便腰间口袋摸去。
“诶诶诶,我就开个玩笑嘛,李大夫,我这就去,这就去哈!咱俩谁跟谁啊,有话好好说嘛不是?”
洛子期这下倒是眼尖,瞧见李大夫准备摸针的动作,想起某些悲惨往事,连忙伸手阻止,面上带着讨好的笑。
李大夫自然没跟他一般计较,只是掏出银针来,朝着不远处安静坐着的那位红衣美人道:“林公子,虽然这毒一时半会儿是要不了性命,却已深入内里,老夫只能先暂时给你扎几针试试。”
林行川垂眸,低低地“嗯”了一声。
洛子期瞧着这边的模样,听见李大夫说什么毒,心里瞬时产生一个红颜薄命的形象。
即便他并不打算多跟这位美人相处,连姓名都懒得问,但他对美人一向怜惜。
所以,煎药……似乎也不是不行。
等会儿,先前爹说要他照顾一个病弱的小师叔,不会就是这位美人吧?
怀疑的目光落到林行川身上。
又是突然到来的陌生人,又是李大夫亲自治病,又是个病秧子,洛子期想,大概率就是了。
他瞧着这位小师叔病怏怏的模样,虽然美人遭罪令他实在同情,但要他照顾,还是不太情愿。
与其把时间花在一个病秧子身上,还不如多多练剑,争取武林大会夺魁,打败天下无敌手!
如此想着,洛子期犹豫片刻,还是去小厨房把药煎了。
半晌过后。
“李大夫,这药煎好了,那我先走了?”
洛子期将药煎好端来时,林行川已经躺回房间,正闭目养神。
身上原本扎着的银针早已全数拔出,放在一边。
饶是洛子期瞧见那几根粗长骇人的银针,也不免身心一颤。
他顺便打量这屋内的摆设,多看了两眼角落里堆放着一个长条形的用布包裹着的神秘物件,心中不免感到好奇。
紧接着目光移向崭新的床榻桌椅,精致的屏风书画。
夕阳自镂空雕花窗落进屋里,照出一片暗红。
这房间,显然他爹是有重新精心布置过的。
如此用心程度,他爹还真是重视这位小师叔。
话说他怎么不记得他爹以前说过他有这么一个小师叔的?
洛子期心中疑惑,打算后面好好问问他爹。
李大夫此时没工夫搭理他,被他调戏过的林行川更是懒得理他。
于是他只好将药碗放在桌上,摸了摸鼻尖,悻悻离开。
待洛子期离开以后,林行川便睁开眼,与李大夫对视。
他低低咳了两声,似是不想表现一分一毫的弱势,又连忙收声,但话间的虚弱却掩盖不了。
林行川轻声问道:“李大夫,我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