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薰的味道极淡,随着火光的燃尽,蜡油摔成颜料气味,有一双手颤颤巍巍捂住了嘴巴,无法出声。
视线一转,又重新回到了那个收藏室,她翻遍了所有2022年份的收藏,依旧一无所获。
在忽闪忽现的光影中,模模糊糊看见一张的人脸,正以摧拉枯朽的态势快速灰飞烟灭。
魏许觉得这个记忆很真实,一整天在办公室都有些心不在焉。
思虑再三后,最终还是决定赴约,在办公室整理完东西后,打车去了市中心。
手机上的地址应该是他的工作室,抵达之后,门口的前台让她登记,拜访人落笔为陆曾之时,前台主动告知他所在的办公室,看着她指的楼梯,魏许径自朝楼上走去。
画廊的布置被区分成多块区域,整体的色调十分简约老旧,有一种纯净的错觉,无人前引,凭着直觉,魏许敲响了门。
推门而入,他的办公室有一股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他背对着身,停下了手中的笔,眼里闪过一丝期待,笑着让魏许坐。
他并未起身,依旧全神贯注在画板上勾勒,魏许只看了一眼,便挪回视线,办公室的空间太空旷了,这一块区域也成了画作展示的空间。
等到他最后一笔落完,才慢慢站起身来看向她。
陆曾之从善如流,像多年好友未见那般与她寒暄,“好久不见了。”
去咖啡机的地方给魏许倒了一杯冰咖啡,推到她面前:“美式咖啡,你尝尝。”
冰块互相碰撞沾染了一些还没溶尽的咖啡液颗粒,他这般礼貌,倒让魏许有些不认识他。
抬眼,弯唇问他:“你找我来总不是喝咖啡叙旧的。”
“条件是什么?”
陆曾之轻转了转椅子,目光炙热,不免有些感叹:“你为什么只纠结于那幅画?”
他的眼里有轻微的不解,但更多,是好奇。
记得她的成名之作也是他发掘的,现在被收藏在了伦敦的美术馆,相比同时期的青年画家已经前途无量。
魏许冷淡的扫了他一眼,语气疏离:“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还是想把它买回来?”
毫不犹豫的,魏许承认:“是。”
他的目光变了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即轻笑一声,想缓解此时怪异的氛围,见她眼里丝毫没有急切,甚是多了一股从容。从抽屉里拿出拍卖名单,递到她面前,告诉她:“画会在这场拍卖会。”
她依次看过去,在中间看见了预想的名字,强调:“你怎么保证这幅画是真的?”
“我可以带你先去看。”
见她有所动容,陆曾之淡笑,说了一句不相关的话:“你来我这里怎么样?”
他说一句,魏许的目光冷一寸,忍下心中的汹涌,尽量保持冷静的开口:“不是所有画都需要用金钱来衡量。”
她的初衷,从来不想卖这幅画。
“比如?你的成名之作不就是靠金钱捧起来的吗?”
陆曾之自诩了解魏许,与她共事的时间里,她一向不爱商业价值那套定位,却很得青睐,在他看来,能卖得出去的画就是有价值。
能卖得出去的画才是真正的策展人,魏许无功利之心,却也因这一点,在成名作之后一直不温不火。
她需要证明自己。
凡是陆曾之经手过的画,无一不是高价,他是青年画家的伯乐,也善权谋,找他的人只多不少,魏许是例外。
他当初花了很大功夫,才说动她与画廊签约合同,那时候的她,还只是刚步入井大校门的学生,涉世未深。
自知与他的想法有分歧,言多必失,索性闭嘴,却不想他翻出陈年旧事,桩桩件件像是在告诉他,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自己。听到后面,魏许忍不住打断:“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自己,一直想证明自己的,是你。”
她的言辞难得激烈。
陆曾之表情温和,一直都在纵容她。重遇以来,觉得新奇,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魏许了,她一直表现得淡漠,此刻就像是在观看曾经鲜活的她,想再多看看,他甚至想让她继续往下说:“为什么是我?”
“你很清楚,是你需要用我的画来证明你自己。”
她的话一针见血,陆曾之不怒反笑:“魏许,我最喜欢你的一点,就是你的聪明。”
她凡事看得透彻但是从不说破。
陆曾之的笑终于收住了,眼神变得阴鸷,语气里总是有股不容置喙,客观陈述,不见抱歉:“这幅画的价值,你猜猜看,高在哪儿?”
无数次转卖还是能回到他手里,魏许突然觉得一直以来或许都看错了他,并非是真的热衷于做画家的伯乐,而是愿意成为金钱的奴隶。
看见她意外的表情,陆曾之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气场阴诡到极点,见她不说话,便走到门前开门,邀请她:“走吧,你不是想看看吗?”
魏许跟着一起出去,饶过一个拐角,旁边还有一间不起眼的藏画间,见他按了指纹进去,里面漆黑一片。
陆曾之回头看他,走了进去,随手开了灯,魏许下意识撇头闭眼。睁开以后,陆曾之指着前方对她说:“你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
轻轻推了她一把往前,如深渊般的藤蔓勾住魏许的脚,让她动弹不得。犹豫片刻,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画被白布遮住,轻轻扯开之后,一张被燃烧的脸出现在眼前。
陈旧的颜料味涌进鼻腔,似乎是作为一个体感的开关点,所有的记忆全部串联了起来。
魏许颤抖着手,不敢再往前。那张脸,她太过于熟悉,可似乎又无力地有些幻影,记忆还是不完整。
当初为了离开,她甚至不惜打官司违约,陆曾之自然是舍不得她走,他向来欣赏她艺术造诣上的灵气,却不想她一反常态,执意支付双倍违约金后,闹得不欢而散。
再到后面,魏许突然消失在了北市。
他找不到这个人。
从手里拿出一张邀请函,递给她,眼神里有试探,薄唇微启:“VIP优先。”
陆曾之的眼里似笑非笑,邀她入局,魏许忍着恨意抬眼,接过VIP的邀请函翻看,语气不善:“你糊弄人的把戏该换换了。”
他无动于衷,喝一口咖啡,状似不在意开口:“你来就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好戏还没有正式开场。
气氛一时间沉默,像是进入了一场无声的拉锯战。离开之前,魏许最终还是收下了邀请函,见天色已晚,陆曾之让助理领她下楼,送到门口,他还很客气的回她:“魏小姐,慢走。”
背过身,魏许脸上浅薄的笑意很快就收拢。闭了闭眼,想把心中的倦意以及千丝般疯涨的怒意压下去。
一路暴走,感觉到身体的体能耗尽,看见一家甜品店便走了进去,尽管心乱如麻,但是试图冷静下来。
她主动给李望知打了个电话,看了一眼周围,报了个地址给他。
语气是难掩的哽咽,看了一眼时钟,李望知告诉她:“你先去甜品店坐,我让助理来接你,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魏许应下,试图靠眼前的菜单分散思绪,店员并未过来催促,似乎看出她的状态不对,走上前来询问:“需要帮助吗?”
她的目光过于善意,突然,魏许握着手发抖,一言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