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想去的话,我陪你去。”
他的话说得很谨慎,声音有一种特意想让魏许放松下来的柔缓,一字一句,像是在承诺。
光影火烛之间,她甚至都能听见心底某一处的裂痕,正在慢慢生长愈合,魏许清楚的在他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我其实还没想好。”
“断断续续想起了很多事情,但总是有一些记不清。”
李望知一直未动筷,给她倒了杯温水,留意到她还带着那串佛珠,指了指她的手腕,低声问:“你每天都带着吗?”
意识过来他所指的位置,点了点头。
“佛祖保佑,心想事成。”
他说的心诚,知道是在宽慰自己,魏许一笑置之。
这一顿饭魏许吃的满足,他的手艺不差,能跟寻常餐馆比,“你之前学过做饭?”
兴许是被她的问题逗乐,李望知又开始盯人模式,带了点审视,嘴角噙着笑,答得有点敷衍:“大概是天赋异禀。”
看她吃饭比自己做菜有意思多了,她吃起来像只仓鼠,小口小口咀嚼,完全不复往日淡漠的模样,很有反差感。
饭后,魏许主动收拾碗筷,准备洗手刷碗,又被李望知叫了出去,他靠在墙上,拉过了她湿漉漉的手,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说:“丢给洗碗机就可以。”
扯了几张餐巾纸,给她擦手,手软弱无骨,指尖相触的时候,魏许发现他的手在自己肤色的衬托下更白,捏了捏她的手,抬眼问她:“电影还继续看吗?”
她点头,继续坐到了荧幕前。
李望知把桌上的香薰移到茶几上,熄掉了最亮的灯,突然其来的微暗,惹得魏许看了他一眼,一股冷冽的乔木味道迎入鼻尖。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香薰的味道,还是他身上的味道。
很快,她身边的沙发有一块陷了下去,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能感知到,感觉到她有些不安,李望知出声:“专心一点。”
电影在中断的地方重新开始放映,魏许看得入迷,姿势逐渐放松,轻轻靠在了沙发靠上,凭借着电影光,李望知回望了她一眼。
她的姿势变得自在了很多,四周静了下来,只有电影原声在不断扩大。
“表面上看起来我死了,其实不是的,只是我要去的地方太遥远,不能带着□□一起去。”
“你是明白的,对吗?”
“这一部分的我就像是一个陈旧的、被遗弃的躯壳。”
“对一个陈旧的躯壳是没什么好难过的,对吗?”
魏许轻轻眨了眨眼,李望知靠近了她一些,微弱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有种莫名的破碎感,他不说话,只是一直沉默的看着她。
过了很久,魏许才注意到他的视线,侧过头来问他怎么了,却被突然拉近的距离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
握着她的手腕,他的眼睛靠近了她,凑近了看,才确信她的眼眶有一些湿润。此刻,魏许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内心觉得慌乱,想推开他,却被他加大了力度握住。
李望知眯起眸子,沉声说:“别动。”
她不再挣扎,却不想猝不及防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肌肤与肌肤相贴,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魏许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甚至还听见自己用不太熟悉的声音问他:“我很害怕自己什么都记不住。”
“别怕。”
很熟悉的手感在后背轻拍,他很专心的安慰她:“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部电影你看过多少遍了?”
耳旁的声音极具吸引力,像是一条无形的线,弯弯绕绕缠在了心房,魏许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了听上,大脑来不及细数,潜意识里脱口而出:“很多遍。”
荧幕暗了下去,电影声音在逐渐远去,魏许突然只能听他的呼吸声,一下,两下。
很快,耳后的声音冲淡了放大的呼吸声。
“我跟你说过的这句话你还记得吗?”
时间在静默。
对视的眼神里,他轻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心很轻的被撞了一下。魏许的半边身子将近酥麻,竟不知道如何回应他,想开口却不知道如何说,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她看到了有人站在病床边说着同样的话。
那些陷在沼泽地里的泥泞,越奋力越无法逃开的思绪,现在有人提灯来寻,一遍又一遍,再次让自己确信。
慢慢的,魏许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想与他再近一点,那股清冽的味道,终于融入了肌肤。
察觉到她的回应,李望知顺着她的发丝,拂了拂她的后脑勺。
魏许贪恋这个怀抱,迟了很久,才慢慢松开。
李望知轻捏着她的后脖,把她拉了出来,轻轻擦去了她眼角的泪:“你现在还变得爱哭了起来。”
之前她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太愿意说,或许是抑郁症的不确定性使然,只是一味的接受,也很少喊疼,一次又一次的治疗变得有些麻木,情绪没有一个出口,感觉完全压得喘不过气。
“小哭包。”
给她递了餐巾纸,还凑近了低头看她:“还要再哭会儿吗?”
魏许擦了擦,刚想起身洗把脸,注意力突然被手边的手机铃声吸引,关小了电影的声音,接起外婆的电话。
情绪还没掉转过来,外婆电话里说的事情让魏许有些慌乱:“许许,你外公现在出院了。之前你打的电话没接到,跟你报一声平安。”
“外婆跟你说一声,是想让你放心,”
“外公怎么了?”
“老毛病,高血压。”
“在北市好好的,别挂心。”
挂了电话,魏许当下便对李望知说:“我要回一趟镇江。”
“什么事?”
“回去看外公,他刚刚出院,我不放心。”
感觉到她着急,李望知看了最近一班的飞机,拉住她的手:“现在没有起飞的航班了,明天最早的一班去?”
“要不要我陪你去?”
按住魏许的胳膊,让她冷静下来,滚烫的温度在手掌蔓延,李望知一直维持一个等她回答的姿势,视线清明,安静等她的下文。
她的时间错开了,眼睛在苍白的皮肤下滑动出祈祷的弧度,睫毛第三次震动的时候,她看向李望知:“你帮我去那场拍卖会好吗?”
手指无意识摸索着衣服,像是在剥落一个伤口。
时间似乎卡在了他的唇齿之间,一下都没有犹豫,李望知很快就点头:“别担心。”
“我明天一早让助理送你去机场。”
呼吸同频的空间里,她眼底的焦灼无处可遁,喉间溢出幼兽般的呜咽,错乱的记忆像是要洞穿谎言。
那团烈火似乎又要燃尽全身,颤颤巍巍的,听见她问:“下次见面,你再抱一下我好吗?”
相近的距离,心疼的看着她。
怎么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