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番你来我往的较量中,我发现,“重翎”在与我对战之时,每至关键节点便会迟滞片息,任由泽苍剑不断在他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伤口,我顾及那是重翎神躯,一时竟有些畏手畏脚。
直至我发现“重翎”身上出现那些滞顿的频率好像有某些规律!
我知道那些滞顿定是重翎的意志在抗衡命火意志,才会出现的情况,只是不曾想这竟是他在有意识控制!
所以重翎这一次被侵袭夺舍是有意识的,且能洞察到外界的消息,只是暂时不能完全压制住命火中的魔力和意志而已?!
我心中了悟,决定放手一试,凭借着我与重翎之间的默契,一内一外配合,很快便压制住了行动诡谲难辨的“重翎”。
泽苍剑刺入那只恶眼的瞬间,我清晰听见一声凄厉的嘶鸣,不似人声,更像是某种意念魂声,我尚未拔出泽苍,便被一股强力弹开,泽苍剑也顺势带出了一抔猩红!
瞬间,“重翎”周身便溢散出大量魔气,纷纷涌向了那只被重创的恶眼。
我再次提剑上前,想要阻止魔气对重翎的侵蚀,迎上的却是他那只迷蒙之眼中清泠深邃的目光,其间透着我所熟悉的柔和!
是重翎,他回来了!
原本刺向他恶眼的泽苍堪堪停在他眼前!
下一瞬,重翎主动握住了泽苍剑尖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眼中!
我未松手,他亦未松手,直至眼睛周围那些翻腾的魔气开始平息消散。
“命火灭了吗?”我收回泽苍剑,声音中带着几分连自己都不明所以的喑哑。
“没有!”重翎如实道,声音中没有波澜,依旧清冽好听:“它与我命脉相连了,将与我同生同灭!”
“那岂不是……”我讶然看着他,后面的话却再说不出口。
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对一位神祇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在我还斟酌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重翎手上骤然浮现了一颗神元之心。
我目光微凝,瞧出了这是金鸾神女,也就是重翎母亲的那颗神元之心,那时候重翎曾将她融入沐槿破碎的神魂中,导致沐槿差点魂飞魄散,眼下他拿出神元之心来作甚?
不待我疑问出口,那颗神元之心便向着我而来,我下意识接住。
“锦歌,我恐怕不能留在神界了,这是我母亲的神元之心,若日后有机缘,请将她还给我母亲,若无机缘……你自行处理即可!”他依旧语调平静,不像道别,亦不像托付后事。
只似寻常与我闲话时交代了一件小事一般,却句句皆是惊人之语!
我有些怔然:“战神不在神界,要去哪?”
“不知!可能是诸境万界外的某个洞天,又或是某处封印……”他摇摇头,无奈笑道:“那时我也不再是战神了!这般也好,我不用背叛自己的职责,也不用与你站在对立的战场之上!”
重翎清明的那只眼中,有洒脱释怀,也有挣扎无奈,但唯独不见遗憾和懊悔!
我们从过去走来,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虽未至终局,未能得到圆满的善终,但一路皆向心之所往,所以,哪怕至此终章,亦不该有遗憾!
我压下心中苦涩,收起那枚神元之心,看向重翎,严肃道:“你我虽尊为神明,但这世间奇幻玄妙之事物并不能尽皆窥晓,这命火如今虽不能灭,只是我们未找到方法,待日后……”
重翎受伤的那只恶眼中忽有红光一闪而过,扼断了我未说完的话!
重翎前一刻还温和清明的面容瞬间露出挣扎之色,在狰狞与冷清之间流转不定,那只恶眼中有一抹重新凝聚的猩红正在不断游弋跳动,像是不断转动的瞳仁一般!
我未有犹疑,泽苍剑再次出手,精准向着重翎眼中那只抹猩红刺去,只是这一次没有重翎的配合,剑身贴着眼睑处被躲过,只在重翎端肃的脸上留下一道残痕。
但这一次“重翎”却未向我出手,而是难得心平气和地站在那,注视这天地色变的战场,他姿态倨傲,像是巡游战场的将军!
“神族亦不过如此,残暴蛮横比之我们魔族不遑多让!”
是浮焱!
浮焱嗤笑出声,随即看向我时又露出几分不甘和狠厉,“玄昊还是失算了啊!天命果然偏爱你!”
我不由皱眉道:“你帮祂,祂许你什么筹码?”
闻言,浮焱突然狂笑不止,随后动作略显顿涩地摊开双臂:“你不是见到了吗!”
轰然一声,我脑海中的某根理智之弦猛然被扯动。
难怪!难怪重翎突然这般快地便被命火侵蚀到如此程度!
与命火意志相抗,哪怕浮越未明说,我也知晓那必须静心正念,才能状态良好地与之抗衡!
我的到来,让重翎知晓了天帝曾利用他去算计我,若至此重翎只是对天帝失望倒也罢,但重翎随后在被命火深度侵蚀时想必是知晓了更多我都不知晓的秘密,才会心境崩塌,被命火趁虚而入!
我不知晓浮焱与天帝交易的详细内容,但想来定是在重翎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才能那般信誓旦旦地就将重翎当成了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