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湘君,你欠不欠啊,跑去和王上告状,还折腾几位内侍大人大老远跑这偏僻之地来。”
内侍转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帐门被人掀开,红衣女子大步踏进,还手牵手一个陌生男子,脸上的笑意肆意且张狂。
裴钰看到一屋子的人,不自然的把手挣开。华尘荠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好笑。
“公主殿下!”
“大人来我这有何要事啊?”
华尘荠自顾自的走到主帅高位,把鸠占鹊巢的华湘君小鸡崽子似的薅脖提领起来甩在一边,自己坐上去了。
华湘君打也打不过,憋屈的退回到岚若身边。
内侍讪笑,“咱们来是传王上之令,命公主殿下鸣金收兵,回朝觐见。”
意料之中的麻烦。
早在她在军营看见华湘君的那一刻就知道这小妮子定会将她攻打纳金的事情告诉王上。
内侍将王令双手奉上,“公主殿下私自遣兵攻打纳金,没有及时禀告王上,已经是欺君之罪了。还望公主殿下早日收兵回朝给王上一个妥贴的交代!”
“这仗刚开始打,不可能撤兵。”华尘荠看也未看王令将它推至一旁,扯动嘴角,“请大人回去告诉王上,此战非打不可,尘荠不可能临阵脱逃。”
岚若神色紧张,“尘荠,莫要冲动。”
华湘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华尘荠你疯了?你敢抗旨不尊,脑袋不想要了?”
裴钰站在人群之外,目光深深的看着那个自信笃定地女子。
内侍浅浅笑意,开口道,“殿下——您的兵权都是王上给的,您如此,怕是……”
华尘荠面上笑意逐渐褪去,神色变得阴翳,她抽出腰间的匕首随意的把玩着,一字一句道,“本殿说,此战必须打下去!谁还敢多嘴,就地正法!”
在场之人皆是不敢说话了。
半晌,华湘君小声骂,“疯婆子就这么喜欢打仗吗!”
内侍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轻轻放在她案前,“这是二王子给公主殿下的家书。”
华尘荠眸色一暗。
她伸手拿起,拆开看。迅速扫过之后,她闭了闭眼。
这哪里是什么家书,这是王宫里那个老头儿拿哥哥性命对她的威胁,时时刻刻提醒她不要放肆,她的亲哥哥还捏在他手里。
睁开眼,她眼底闪过狠绝,起身,目光巡视过营帐内的每个人的脸,看着他们神色各异不怀好意的模样只觉得她仿佛身在地狱被牛鬼蛇神包围着。忽然间,她看到了那个站在人群之外清风朗月般的男子,温润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她,无悲无喜,她内心汹涌的愤怒慢慢平息下去。
她抬手狠狠将匕首插入桌案之中,刀柄还带着颤儿,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我华尘荠今日在此立下军令状,此战只会胜不会败。若做不到,我提头去见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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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钰找到了躺在草原上看星星的华尘荠,坐到她身旁。
“为什么一定要打这场仗。”
“不是一定要打,而是一定要打赢。”华尘荠轻笑,“白天你不是都听到了吗?为了扬我战神的威名,为了满足我的好胜心。”
裴钰眉眼淡淡的,“那都是华湘君骂你的话,不是你的真心话。”
华尘荠侧身一个回转,脑袋刚好躺在了裴钰舒展放置的长腿上。抬眼看他,只看见他尖削的下巴,忍不住顽皮的抬手戳了戳,“在你心里我是个好人吗?”
“于大月百姓算是,于我不是。”
华尘荠咬牙,大力的捏了捏他下巴,“过分诚实的臭石头。”
默了默,她垂下手,任它砸在地上。眉眼流露出落寞和无奈,“我有一个一母同胞的王兄,他叫华明轩,现在被囚禁在大月王宫中,用作王上来制约我的筹码。”
“王兄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所做一切皆是为他。”
裴钰忍不住垂眸看了此刻正躺在他腿上的人一眼。她英气明艳的脸上不复白日的肆意张狂,就连那双剑眉也看着柔和了不少。
“我们兄妹俩从小就被质疑血统不纯正,不是王上的亲生子,宫里的人以此来欺辱轻贱我们,而那个高高在上名义上是我们父亲的男人就那么冷眼旁观着,一次都没有管过……所以我和王兄的日子过的很艰难。”
“后来偶然的一个机会,王后病重,是一种御医都从未见过的症状,需要人试药。为了保全在冷宫中快要病死的我,王兄自告奋勇,去做了药人。”那双妩媚的桃花眼渐渐染上泪意,眼尾泛着红,“我就是这样靠着王兄给病重的王后日复一日的试药才活下来的。但是后来王后还是死了,王兄的身体也因为常年服用不同的药物,毒性残留堆积在体内而日益衰弱,他原本应该和你一样是个正值盛年的男子,意气风发的活着。可是……为了我,他变成了一个病秧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她不想被裴钰看见狼狈,在忍不住的那一刻倏然闭眼,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淌进发丝消失不见。
裴钰鼻息轻叹,抬手,遮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眸。
“我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