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沈将淮的话,一字一句砸入耳中。
青谷在一旁冷汗都不知道出了几身,沈将行却面不改色。
他走到桌边坐下,反倒自顾自斟起了茶。
"少爷又何须在意我是谁呢?"
沈将行专注自己手头的事,心底却在冷笑。
起初,他以为沈将淮会记得他是谁。
毕竟年幼时,与沈家两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也算有些恩怨。
等他问出那句"你是谁?"
沈将行便明白,他们的眼睛是长在头顶的。
"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冒充我弟弟享受荣华富贵,我还不能过问?"
沈将淮险些被他的话气到,他此刻面上虽从容,心底却仍有余悸。
虽身量嗓音多有不同,但他的举止和大家公子已无太大区别。
若非今日主动暴露,沈将淮很可能就这么被蒙混了去。
"沈将行呢?"
他再次开口追问。
坐在对面的假沈将行,端着茶杯,轻吹茶面飘着的浮末,要喝不喝。
"跑了。"
他声音云淡风轻。
"和心上人跑了。"
两句话让沈将淮瞪大了双眼,满目震惊。
"跑了?心上人?"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重复。
这时,沈将行喝完第一口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这是他留下的。"
沈将行把信递到沈将淮面前。
沈将淮立马接了过来,急急打开,几个歪七扭八的大字便印入眼帘。
"上京谁爱去谁去!爷跑了!爷找崔娘子去了!"
寥寥数语,说是信都勉强。
沈将淮情绪有些激动,这字迹,化成灰他也识得,这语气,百分百是他那混账弟弟。
多少知道沈将行不愿进京,但没料到,他竟敢半路逃跑。
看了信后,沈将淮如泄气般垂着头,全然没有方才的神气。
沈将行在对面,悠哉悠哉,也没有一点被戳穿的慌乱。
这几日他想了很多。
搪塞得过一时,却瞒不过一世。
更何况,他不可能完全和宁州沈家避开。
他多少清楚沈将淮的秉性,那便不如干脆摊开来,讲清楚,利益总是最能打动人的。
见时候差不多了,沈将行开口故意问:"大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刻意加重的那二字称呼,沈将淮不由皱起了眉。
见沈将淮仿佛还沉浸在弟弟跑了的刺激中,沈将行便没等他的回答,继续说了下去。
"现下,二少爷往哪去了,又去了何处,我们都不知道。"
"派人去找,也需得些时日,少则数月,多则数年。"
沈将淮静静听着,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我想,这期间,总得有人是沈将行才合适吧?"
他突然一转的话锋,让沈将淮意识到,他仍想继续当沈将行。
沈将淮一时间觉得荒唐,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哪来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还妄想贪着这位置不放?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捅了出去吗?"
他指着假沈将行一顿骂,青谷在旁边听得胆战心惊,也是真看不明白沈将行要干什么。
"大哥若真想告发我,今夜该去的,应是万寿堂吧?"
沈将行轻轻松松便将话挡了回去。
被说中心事的沈将淮瞬间哑了火,只能怒目圆睁,紧紧瞪着他。
"国公府过继来的少爷是个假的,传出去不管是上京沈家还是宁州沈家,都没脸了吧?"
"更何况,宁州还得仰仗着上京,若上京这家一生气,别说我了,宁州那几位也别想好过。"
"你威胁我?
沈将淮只觉自己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即使憋着口气也无处可发。
没有其他的话可说,只能一再提高声量,厉声质问。
见他如此激动,沈将行又改了语气,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倒了出来。
"大哥来了这么几日,应是也看到听到我的一些事了。"
"我是谢老太师救命恩人,又得陛下谕旨赏赐,同谢小少爷是同窗好友。"
"你觉得,凭你那个半路跑了的弟弟,能做吗?"
"即便是好运气,也是我的运气。"
沈将行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沈将淮显然也是听进去了,紧咬着下唇没出声。
"大哥有私心,我也有,你我一拍即合岂不更好?”
说完这句话,沈将行忽然抬起头,今夜,这是他第一次毫无遮挡地直视沈将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