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柳沉默片刻,须臾,轻笑一声:“城主高见。”
方茂满意地点头,以为他听进了劝诫。
然而下一瞬,逢君柳抬眸,眼底怒意翻涌:“可惜,我并非那无父无母、少人教养之辈。”
他缓缓起身,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修士若连眼前的人都护不住,还谈什么大道长生?”
方茂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空气骤然凝固。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席间那位白须老者起身,笑呵呵地拱手道:“诸位、诸位,莫要伤了和气。”
老者一身素白道袍纤尘不染,起身时带起一阵清风,竟将席间的肃杀之气冲淡了几分。
“城主大人爱才心切,言语或有失当。”老者看向逢君柳,目光慈和,“逢小友心怀苍生,亦是修士本分。”
他捋了捋长须,温声续道:“不过老朽多嘴一句,世事纷杂,因果纠缠,有些事强求不得,反倒误了自身修行啊。”
逢君柳还未回应,老者已转向方茂,含笑摇头:“城主也是,逢小友年少热血,何须与他计较?”
逢君柳嘴唇紧抿,若不是才具不足,他真想一剑砍了方茂。
老者又笑吟吟地举起酒杯:“来来来,共饮此杯,莫负良宵。”
老者的劝解让紧绷的气氛稍缓,方茂脸上的冷意渐渐收敛,重新挂上笑容。
他端起酒杯,看向逢君柳。
“逢小友如此心系百姓,倒是难得。”他语气轻缓,带着一丝探究之意,“不知令慈贵姓?能教出这般品性的孩子,想必是位贤良淑德的夫人。”
逢君柳心道你可错了。他爹才是贤良淑德,在他为数不多的幼年记忆中,他爹性情温和、温文尔雅,他娘倒是性子热烈,总带着他在集市中乱跑。
只是方茂突然问及母亲姓氏,绝非随口一提。
逢君柳道:“家母姓王,不过是寻常百姓,不值一提。”
方茂指尖摩挲着须尾,眼角皱纹因笑意堆起纹路:“王?倒是常见。”
白须老者笑呵呵地插话:“王姓好啊,源远流长,祖上说不定还出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
方茂不再追问,只是眼底的探究之意仍未散去。
静默半晌,方茂拍了拍手,两名侍女捧着一只锦盒走上前来。
盒盖掀开,里面躺着一株通体赤红的灵草,叶片如火焰般跳动,散发出浓郁的药香。
“听闻逢小友有伤在身,”城主笑道,“这株‘赤血草’对疗伤有奇效,便赠予小友吧。”
灵力在赤血草上一寸寸略过,竟未发现任何问题,逢君柳婉拒道:“城主厚赐,在下愧不敢当。”
方茂笑容不变:“逢小友这是看不起本官?”
气氛再度凝滞。
逢君柳脸色微变,生生忍下翻白眼的冲动。
就在此时,屈交梨起身道:“时辰不早,城主,我们该告辞了。”
她的剑不知何时已出鞘三寸,寒光凛冽。
方茂眯了眯眼,最终叹道:“也罢,既然诸位有事,本官就不强留了。”
三人刚踏出城主府大门,江度川就压低声音道:“那草有毒,一旦服下,修为尽废!”
“你怎知……”逢君柳诧异道。
江度川难得正色道:“我曾在青谒那儿瞧见过正常的赤血草,气息全然不同。”
屈交梨神色凝重:“他为何突然要对你下手?”
逢君柳思绪乱成一团,果断道:“谁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再说。”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动身时,街道两侧的阴影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数十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围了上来,手中兵刃泛着幽蓝的光。
逢君柳不可置信道:“他竟然敢对你们动手?到底是什么让他突然对我们起了杀意?!”
屈交梨长剑出鞘,青绿剑气肆虐:“杀出去!”
战斗在瞬间爆发。
黑衣人训练有素,招式狠辣,显然不是普通杀手。
逢君柳剑光如电,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入敌人咽喉,但那黑衣人行动太过迅速,动作终究慢了几分,肩头被划开一道血口。
“小心!”江度川甩出三张引雷符,将偷袭逢君柳的黑衣人炸飞。
符箓在空中交织成网,暂时阻隔了追兵。
三人趁机冲入一条暗巷,然而巷子尽头,一道熟悉的身影负手而立。
正是那白须老者!
“几位何必急着走?”老者依旧笑容慈和,手持一柄白骨剑,“老朽还想请教逢小友几个问题呢。”
逢君柳剑指老者,咬牙道:“你究竟是谁?”
老者低笑:“将死之人,何必多问?”
他身形一闪,白骨剑直刺逢君柳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