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只是静立在半空,一动不动,魂姬停下攻势,眼尾微扬,似是耻笑:“二位,为何不听听周老爷的肺腑之言呢。”
她执拗地想要逢君柳知道周鸣远究竟做过何等烂事。
周鸣远面色猛然惨白下来。
逢君柳提剑警觉望去,却见他的周身渗出暗红水渍,在月光下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花谷泉脸色骤变,踉跄着冲上前:“小心!这是血煞阵!”
话音未落,周鸣远蓦地暴起,周身红光大盛,原本浑浊的双眼泛起妖异红光。
花谷泉被那妖异红光振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后便晕了过去。
“师兄!”逢君柳下意识就要奔向他。
周鸣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枯瘦手指如同铁钳:“不是想知道吗……我这就、让你知道……”
沙哑嘶吼中,逢君柳只觉一股阴寒之气顺着经脉直冲灵台,脑海中炸开一幅幅骇人的画面。
数百个妇孺孩童被剥去衣衫,赤身躺在布满符文的祭坛上,周鸣远手持匕首,狞笑着将利刃刺入他们的心口。
温热的鲜血顺着沟壑汇入中央血池,池中悬浮着黑衣女子的虚影,正发出凄厉惨叫。
更令人作呕的是,周鸣远竟将孩童尚在跳动的心脏挖出,塞进自己口中。
画面戛然而止。
“你……你……”逢君柳双目猩红几欲滴血,滔天的愤怒令他喘不过气来,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周鸣远仰天狂笑,嘴角溢出黑色血沫:“你以为我是凡人?这个贱人只是下人所出,凭什么她能修仙而我不能?!我不过是将她魂魄镇压在血池里!至于那些贱民……不过是些祭品罢了!”
“祭品?”逢君柳踉跄上前,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上百名的老弱妇孺,还有那些尚在襁褓的孩子,都只是你修炼的祭品?!!”
周鸣远癫狂大笑,忽的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带血丝的碎肉:“你以为我为何能在凡人之躯修炼邪功?不过是借血魄之术,以活人心头血重塑经脉罢了!”
他猛地扯开衣襟,胸口皮肤下盘绕着无数暗红色血管,宛如蠕动的蚯蚓,“看看这些纹路,都是那些祭品的冤魂在啃噬我的心脏!哈哈,哈哈哈!”
逢君柳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四周悄无声息地传来阵阵哭嚎,无数苍白的手从地底探出,抓向周鸣远。
那些手上布满鞭痕和刀痕,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
分明是被活埋的惨状。
可这不过是幻象。
周鸣远瞪大双眼,骇然道:“这里是、是……”
魂姬冷笑:“是他们的丧命之地。”
“他们都在找我索命……”周鸣远抱住头蜷缩在地,“可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想修仙!想变强!”
他的声音逐渐微弱,最终化作一声呜咽。
逢君柳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右手紧紧握着红线,用力到手背上青筋浮现。
“你要救他吗?”魂姬道,“逢君柳,你当真,要救他吗?”
逢君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记忆如潮水翻涌,嚣张跋扈的官差、洋洋得意的林家公子、鱼肉百姓的方茂……他们的身形几乎和周鸣远交叠在一起,叫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他真的,要救下周鸣远吗。
魂姬眼尾弯起,弯出一抹耻笑:“你当真要保这等败类?”
她攻势再启,长鞭化作黑雾凝聚在指尖上,化作毒蛇般的虚影,直取周鸣远命门。
周鸣远忽然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艰难地向逢君柳伸出手:“救……救我……”
那声音嘶哑破碎,却如钢针般扎进逢君柳心里。
他的剑尖微微颤抖。
两道声音在脑海中激烈碰撞。
一道声音说,只是一份委托,何必管那么多前因后果。
另一道却说,你真的能心安理得地救下这样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吗。
若此刻出手,便是助纣为虐;若袖手旁观,不仅违反委托,作为天大学子更是背信弃义。
“还不救他?”魂姬的攻击已近在咫尺,“你若再犹豫,他可就真死了。”
逢君柳心跳如擂鼓,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
红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望着周鸣远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又瞥见不远处昏迷的师兄。
恪守信用与心中正义,就像两条绳索,将他狠狠撕裂。
千钧一发之际,魂姬的指尖即将触及周鸣远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