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虞怀当然见过,心高气傲,一天天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仗着自己是镇国公的嫡子,四处给人脸色瞧。他唯一对这孩子满意的地方,也就一个家世了。就算今日镇国公世子没死,将来也成不了大事,说不定还会坏事,死了就死了吧。
虞怀左思右想,觉得自己猜得有理,八九不离十应该错不了,然而到底不放心,于是叫了个护院来,吩咐道:“去,你去瞧瞧大小姐,问问她,今日镇国公世子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陛下如此动怒?”
护院看他脸色不好,匆匆领命:“是,老爷,奴才这就去问。”
虞怀的亡妻出身名门世家,大家闺秀,温婉娴雅,比他的门第高了不少,算是下嫁,因此虞怀一直心有芥蒂,对她也没什么感情。
而小家碧玉的姨娘虽是温柔小意,娇媚万方,解语花一枝,他挺喜欢,然而到底是眼界窄,小家子气,遇事便生出三分市井泼辣脾气,吵得他头疼,担不起将军府夫人的重任。
姨娘从小教出来的两个女儿也是如此,跟她一脉相承。
方才大女儿为了横死的镇国公世子,已经在他书房里哭嚷了足足有半个时辰,闹着要杀了虞轻鸢给世子做主,他听着烦得很,遣家仆把她押回自己的院子,禁足了。
帝王脚下,他一个小小的二品将军,做什么主?全家都不想要脑袋了?
他那会儿也是刚接了旨,心神不宁的,没有仔细留意去听大女儿到底都喊了些什么,就把人撵走了。
大女儿人在当场,亲眼所见,若是说辞能和自己的想法对上,那就错不了。
虞怀正皱眉思索的当儿,方才派过去问话的护院已经回来了。
“回禀老爷,奴才方才去问了,大小姐大概是说,世子是直呼了皇上名讳,出言大不敬,还对三小姐有些言语上的冲撞。”
护院是个聪明人,知道此情此景,哪些话应当如何转述:“结果好巧不巧,就被圣上给撞见了。世子还要对三小姐起些肢体冲突,就被圣上一剑给...”
虞怀闻言,彻底松了口气,暗自庆幸。
“知道了,你去让大小姐好好歇着,死了的人就是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就别再想了。”
还好,还好。看来,确实是镇国公家里那个世子自己找死,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
镇国公世子出言不逊,偏偏又是在将军府上,他当务之急就是要找个机会,去找圣上跟镇国公撇清关系才是。
不过,陛下当真如此喜欢虞轻鸢?可这回才算见过第一面啊,这圣旨上里里外外的意思都是要给虞轻鸢出气,大有抬举她的意思。
虞怀摇头,想起了三女儿那张艳色独绝的脸。
罢了,以圣上的脾气,确实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这回的事也不能说和他没关系,毕竟镇国公世子是死在了他府上。虽然镇国公肯定不敢对陛下发泄什么不满,也清楚这回的事他也帮不上忙,然而肯定会和他生出怨怼。
其实他也算不上担心,毕竟镇国公和他在安乐王手下算得上是共事,两个人知根知底,镇国公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来拉他下水,毕竟那也就相当于是同归于尽了。
世子的死与他并无什么直接关系,这么做没必要。
虽然嫡长子没了,但镇国公膝下还有不少孩子,不可能会拿这种事做文章,跟他来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算对他不满,想要内斗,那也会等安乐王成了大事以后再说。
再说,他与镇国公不同,他眼下可不是没有别的出路。
虞怀盘算一阵,捋了下胡子,露出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来人啊,去把三小姐叫来,就说,多日不见,为父甚是想念,不知道她近来过得可好?”
虞怀心里打定了主意,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可不管这天下是男子的还是女子的,帝位上坐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支持哪个对他本人有利,他就为谁效力。
而眼下女帝宠爱虞轻鸢,这可不就是又为他铺了一条退路?
安乐王能不能成事还尚未可知,安乐王的命是安乐王的,成王败寇那也是安乐王的事。
万一到时候兵败如山倒,他可不奉陪。
正二品的将军之位,虽然远远称不上位极人臣,那也是他多年打拼,辛辛苦苦爬上来的。
如今紧要的事,就是趁着虞轻鸢入宫之前,好好笼络一下他这个三女儿的感情。
毕竟他这个女儿傻得很,也不记仇,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来应该是不难办。
虞怀派的家仆刚走到虞轻鸢的小院儿门口,就被人拦下了。
“来者何人!”
家仆诧异地盯着面前两名身着玄衣的萧杀女子,只觉得分外面生。他也算是老人了,在虞府中侍奉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两号人,更是没见过这种气度的府中人。
“二位姑娘,敢问这是...?”
其中一名女子答话:“我等奉陛下之命,前来护卫虞三小姐。闲杂人等回避,无事不得靠近虞三小姐院落。”
护卫?!
这送护卫,都护卫到虞府家里了吗?
家仆心下震惊,小心地拱手,笑脸相迎:“这位姑娘不知,是虞老爷思念女儿,派奴才来请虞三小姐过去一叙。可否让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陛下有令,贵府中刚刚死了人,血腥气太重,怕冲撞惊吓了虞三小姐,故特令小姐在院中静养即可,无要事不必出门。”
“可这...”
这人还在将军府啊,不过只是两个皇上的奴才而已,可真要无法无天了!
家仆不死心,仗着身后带的人多,仍想往院子里挤,忽然觉得眼前白光划过,定睛一瞧——玄衣女子腰间的云纹长刀已是出鞘半截,薄刃上映着灼目的寒芒。
想起今日才惨死的镇国公世子,一干人等霎时不敢动了。
玄衣女子握着身侧长刀挡在院前,冷厉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好走不送。”她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