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殿内。

已是玉食应该回宫面圣的日子，然而离定下的时辰已经过了足足三炷香的功夫，玉食还没出现。

沈君雁倚在太师椅里，看着折子，不时幽幽地瞥一眼身侧的小香炉。

殿内的气压越来越低，身侧侍奉的宫人低着头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只听见她手中碧玺珠串拨动的声响愈发紧了。

“卑职玉食来迟，叩见圣上。”

在第四柱香焚至一半的时候，玉食终于急匆匆地到了。几名宫人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庆幸地退下了。

沈君雁居高临下，从折子上抬眼，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跪在地上的玉食，没叫她起身。

“做什么去了，这么迟？”

“回禀陛下，虞三小姐忽然半夜饿醒，卑职去为小姐备了些吃食，待小姐睡下才敢动身，故而来得晚了。”

玉食小心道。

“半夜饿醒？”

沈君雁放下折子，秀眉深深拧起，盯着玉食：“虞怀没给她饭吃？”

“回陛下，并非如此，小姐平日里吃得也不少，虞府也不曾在吃食上怠慢了小姐。只不过这几日被圈在院子里，几乎都没怎么动弹，所以白日里胃口不大好，总是犯困。”

玉食也无奈啊，总共就那么一个小院子，一亩三分地的，光吃不动，还都是大鱼大肉的，能有胃口才怪。

沈君雁大约也明白了这一层，面色冷沉地想了半晌，终于道：“罢了。之前教你告诉她的事，可曾说了？”

这个事指的不是别的，正是有关镇国公世子一事。

沈君雁大约是忘了，那日之后玉食都还没机会入宫，所以她其实根本没有吩咐过玉食去办过这差事。

不过朱雀翎一向会做事，懂她心意，又在她身边跟了这么多年，玉食自然已经办妥了：“回陛下，卑职已经告诉虞三小姐了。”

“她不高兴？”沈君雁问。

莫非刚才说的胃口不好，其实是因为玉食告诉了虞轻鸢这事？

沈君雁没由来地觉得烦。

虽然这事儿的起因确实是她没错，但如果虞轻鸢真的因此对她有什么怨恨，或是对那镇国公世子有什么愧疚同情，那可真是让人不快。

揉了揉额头，沈君雁觉得自己真是个难伺候的疯子。

她讨厌把心思玲珑诡谲的人放在身边，但也并不喜欢纯然的良善之人，这两者在她看来，都是麻烦得很。

“回陛下，虞三小姐并没有不高兴，她说，如果陛下要杀镇国公世子，那他横竖是要死的。”

玉食拱手道，“虞三小姐还说，只要陛下过得好，那她就能过得好，没什么好不高兴的。”

李长御正忐忑地在凤鸾殿外候着，生怕陛下一个不高兴，那虞家三小姐就要倒霉，忽然就听见凤鸾殿内爆发出一阵大笑。

被这突兀的笑声吓了一跳，她不明就里：...？

从陛下还是公主时算起，她也算是伺候了陛下十余年了，但是很少听见陛下会笑。

不过陛下既然笑了，一般来说，不是有人要倒大霉，就是有人要走运了。

“她倒是真敢说。”

沈君雁笑完，复又板起一张阴晴不定的脸，“你回去吧，好生跟着虞三小姐。”

“是，卑职告退。”

玉食偷偷瞄了她一眼，凭直觉认为，陛下似乎心情不错。

“等等，先把李长御叫进来。”

李长御在外面转了半天，终于听见沈君雁叫她进来，于是战战兢兢地进了内殿。

“陛下，您叫臣？”

她摸不准现下的情况，只能小心为上。

“你，去替朕做件事。”

沈君雁想了想，“虞三小姐最近胃口不佳，宫里刚好新来了个江南的御厨，朕瞧着手艺不错，会做些精致开胃的菜色，就赐给虞三小姐吧。”

“是，那臣明日一早便去宣旨，叫那御厨收拾东西去虞府。”

李长御反应极快，一时间心思千回百转。

这虞小姐，还真是有手段。

“不用明日，你等下便去。”

沈君雁淡淡道，“若是睡了，就给朕摇醒，让玉食带着回去。”

李长御：“......”

玉食委婉道：“...陛下，这样怕是不妥，您忘了，虞三小姐并不知道卑职入宫的事。”

还是这样半夜三更的，御厨也是人，真要如此折腾，那心中难免要有怨气。

再说了，大半夜地带个人回去，难道要把虞三小姐也摇起来谢恩？

“也对。”

沈君雁觉得有理。

她这会儿还不打算让虞轻鸢知道玉食的事，那多没意思。

“那就明日，朕让人送去虞府上便是。”

临了，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记着，人送到以后，记得留意着她喜不喜欢，然后明日回来禀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