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帝王要杀那些没了价值的美人,无不是用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什么惑乱宫闱,言行无状,蛇蝎心肠。
价值榨干了,人也死了,临了还要泼你一盆子脏水,让你百年千代遭旁人侧目,在泉下都得不到安宁。
本该是帝王认领的血泪指责,全都教那些何其无辜的女子承担去了。
虞轻鸢觉着,到时若是死在沈君雁手里,比起那些美人也还算好的。
至少沈君雁不会给她织罗一大串五花八门的罪名。
世人眼中的她,不过是个在暴君淫威下不幸玉殒香消的美人。沈君雁会很负责地把所有原因都揽到自己疯子的名号上,让她清清白白地去转世投胎。
“小姐醒了?”
玉食带着十七掀帘进来,就瞧见她坐在榻上发呆:“天色不早了,可要传膳?”
虞轻鸢回神,对她笑笑,“传吧,刚好我也有些饿了。”
算了,她也不是个有本事的人,眼下再如何乱想也没用。
沈君雁若是想杀她,到时候自然会告诉她。
“小姐还是精神些,今儿是长御要来看您的日子。”
看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玉食端着茶盘走过来,宽慰道:“若是长御瞧见您这无精打采的样子,回去教陛下知道,怕是又要担心了。”
猝然听见方才想了半天的名字,虞轻鸢嘴角狠狠抽了下。开什么玩笑。
呵,沈君雁会担心她?
担心个毛线团团!
这一个个的,真当她是傻吗,这么好骗!
不过她有所不知,沈君雁确实当她是个傻的,所以这会儿倒还真没打算杀她。
“陛下,今儿是您和虞小姐定好去看她的日子,不过...”
李长御瞧了眼外面的天色,迟疑道:“...不过,这几日,安乐王派来的人,已尽数入京了。您看...?”
凌厉宛若梅间霜雪的女子坐在案前,低眉垂眸,冷白的指尖翻看着奏简:“不去了。”
安乐王的暗卫已埋伏在虞府四围,虽今夜还未有动手的计划,但她若此时再去,一个不仔细被人瞧出,风险极大。
“但是陛下,如果突然停了这例行的探视,怕也不妥。更何况,条件所限,在虞府内围安插的暗卫也就只有十人之数,其余皆在外围包夹,那虞小姐...”
斟酌许久,李长御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屏息抬眼,偷偷观察着沈君雁的脸色。
她所言确实诸多考虑不假,都有其可取之处,所以才交由陛下定夺。
而她如今最吃不准的,就是陛下自己的态度。
她从小看着陛下长大,深知陛下向来心思敏感,喜怒无常,前一刻还捧在手上饶有兴味的东西,后一瞬就能弃如敝屣。
沈君雁十岁那年,得了一只通体如雪的白玉鹦鹉,极为喜爱,甚至命人养在内殿,日日作伴。
而不过区区一月之后,李长御就亲眼瞧着她,拧断了那鹦鹉的脖子。
雪一般的羽毛,扑扑簌簌,零落了一地。
就像那虞小姐一般——陛下现在是有些喜欢她的,这没错,可谁知道以后呢?
沈君雁一时并未回应,沉默许久。
李长御没说出来的话,她其实明白。
小小一个虞府,无法在府内人和安乐王死侍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藏住过多朱雀卫。
因此,待到安乐王死侍进攻之时,作为诱饵的虞轻鸢身边,保护的人手一定是不够的。守住外围的朱雀卫也不好仓促收网,只能等安乐王那些死侍集中之后,尽数入套了再说。
十七那日胡闹,她允了,并不是因为不知道十七那些小聪明,只是顺水推舟,再送个得力之人去虞轻鸢身边守着罢了。
只不过,她还尚未与安乐王的人正面交手过,若是实力相当,到时内围的朱雀卫必定会寡不敌众。而虞轻鸢能不能活,全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今夜若是不去看她,怕是今后都再不会见着了。
“朕去做什么?若是她活不下来,今夜见了,反而日后添堵烦心。”
沈君雁瞥了李长御一眼,面色淡然:“若她到时能活下来,将来有的是能见的时候。”
“...陛下教训得是。”
李长御拱手,低低一礼,“微臣多言了。那微臣派人去虞府传旨,就说今夜不去了?”
“如此着急做什么。”
沈君雁搁下手中的朱批,轻飘飘睨她一眼。
“去找件女官的衣服来。朕说不去了?”
李长御面带微笑:“......是。”
她多嘴,她就不该问。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