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相处越发现,他这个人,拥有一颗少年心,刻在骨子里的自视甚高、高洁品格是无法轻易改变的,可是他见过无数恶和黑暗,依旧能真诚待人,才是难得,已胜过多数人。
如果我可怜他,只会让他更恶心。
“探长的理想大业是否太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永远没人会喜欢,穷人看利益和金钱,不要讲道理。把握好你的善良。”
清风轻轻吹动了,蔡仲霖的睫毛轻颤,相同的话再次踏入耳中,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风寻着拐角直达车仲霖,掩盖住他沉重的叹息,那双眼轻轻搭下,“记者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郭奕怀的声音揉进风里,“嗯。”
“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糖葫芦,现在呢?”
郭奕怀沉默着,脸上的表情带着凉意,片刻才道:“嗯。”
蔡仲霖去买了一个,递给他,郭奕怀嗓子是苦涩的:“我们都长大了。”
郭奕怀侧过身,看着那双收回的手,接近最后一秒,才道:“给我吧,谢谢探长。”
蔡仲霖无意间碰到他的指尖,粘着糖浆的糖葫芦很快被郭奕怀吃光。
蔡仲霖心里默默的道:郭奕怀真的吃了,我还以为他会注意形象呢。
“蔡仲霖,人民拧成一股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蔡仲霖震撼的看着他。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
反复几日,电流刺激着麻木的神经,拖拽起越来越多的沉默者加入“反特权运动”。
蔡仲霖站在高处,高声大喊:“同志们,清醒清醒,我们要站起来往上走,唯有我们站起来一起反抗,才能救中国。我们的存在,就是要让人明白我们是打不败的,我们要举起手中的旗,成为炬火中唯一的光。”
“捍卫人民尊严,需要抗争,需要牺牲。从现在开始踏出一条出路。腐朽的人们,唯物主义的辫子们,看看吧,那些资本主义剥削人民,农民饱受苦楚,克扣钱财,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没有任何道,德礼义廉耻。”
“可怕的是这类可耻的毒蛇,已经是嵌入骨髓里的毒瘤,搅和着青年,那烂了的根茎,在腐败发臭,根根穿透人心,我们要做的是拽出这沾了血的肉瘤。”
有女学生站起身,发言:“对,说得对,日出东方的太阳,需要新生命,中国需要新鲜血。我们的心是热的,联合起来,接受反特权运动,推翻资本主义,反抗,斗争。中国自强,人民万岁,人民万岁!”
觉醒的人们重复式的挥动手上白旗,红旗,一阵一阵的呐喊:“人民万岁!人民万岁!抵制特权!”
蔡仲霖道:“人民万岁!”
*
短短几日,“反特权运动”日益壮大,场面热血,市长迟迟不来上海,终究是抵挡不住压力。他愿出面的原因,无非是因为,事情因他而起,恐怕在不出面解决,他的位置必会有所动摇,如果(无产阶级)底层人觉醒起来,伤害的利益不止他一人。
蔡仲霖在此期间感受到一种全新的生命力,虽然他父亲不反对,但是告诫他不要把事情闹太大。对此,蔡涪花大价钱派人安排在他身边,若不如此,不出一日,蔡仲霖定然尸骨无存。
反对特权!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堂立城害怕了,他计划着逃去国外,但是他大哥安排不少人,说是保护他,实则事已定局。
——他要死了!
堂立城因紧张,手上的佛珠散落一地,他的额头几乎布满无数密密麻麻的汗水,换上新佛珠。
或许是良心发现,他跪下对菩萨道:“我天天供奉您,您保佑我逃脱险境,我这次一定改过自新。”
这一次,手上的佛珠完好无损,堂立城用手背擦干净蚂蚁般的汗粒,突然脖子,手腕上,同时崩裂,啪啦啪啦的珠子砸落地面,抬头,供台上的香断了,香炉出现裂缝。
堂立城眼睛通红,不客气的指着它骂:“天要亡我,我供奉你三十几年,救我一命有这么难吗?”
一怒之下把东西全摔了,堂立城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出了血来。
蔡仲霖看着他发癫的模样,脸色和悦道:“来人把堂先生抓起来,即日死刑!”
堂立城顾不上脸面了,他还没过够富贵日子,他不能死。
堂立城跪下给蔡仲霖道歉 ,抓住他的大腿,带着哭腔,和脱了水的鲶鱼样,拍打在地面剧烈挣扎,口吐泡沫,掺杂着难闻的腥味,“探长我真的不想死,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用这些钱做善事,吃斋练佛。”
蔡仲霖冷冷的看着他,蹲下,出手极其利落,小刀插进堂立城的手背,轻轻问:“疼吗?”
“不…疼。”
蔡仲霖脸色未变,力气又加重了些,盯着流出的血,露出嫌弃的表情,“堂立城你杀人的时候就该知道是这种结果,当初干什么去了。杀人偿命,罪有应得,我说过的,你必死无疑!”
几小时后堂立城被拖拽到邢台,公开审判枪决,他被捆住双手双脚,站在原地,枪杆子朝着心口和头骨穿透,飞贱出豆粒大的鲜血,沉闷倒地,永垂不起。
站在台下的蔡仲霖,听着声音像是贴在耳边,清脆又响亮。
轰烈的爆鸣声混杂着叫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