羂索是个谨慎到骨子里的的咒灵。这份谨慎源于千年前那场刻骨铭心的失败。
自那以后,它的每一步谋划都如同在薄冰上行走,每一个环节都要反复推敲,确保万无一失。
这不是说它的计划没有容错空间,而是它要让那一天的到来成为必然。
千年以来,它更换过无数次肉身,并以人类的身份游历于日本全境。在此期间,它主动与许多咒术师定下契约,其中也包括两面宿傩。
而现在正是千年以来,最好的时机。
细雨如丝,在和室的屋檐下斜斜织成细密的网。
羂索穿着樱粉色和服,柔顺的粉发在脑后盘起,留下一截细腻白净的脖颈。
它笔直地跪坐在榻榻米上。
面前的矮几上两盏清茶氤氲着热气。
它已算准客人不久后就会过来赴约,所以提前泡好茶。
“哗啦”一声,纸门粗暴地拉开,绵绵细雨尚未落在来人肩膀,就在炽热的气息中化作白雾缭绕。
那绝非人类的面容——头上不大的位置,竟满满当当塞上三座活火山,不时喷吐着硫磺味的白烟。面中的位置横放着一只眼睛,大而发红;它说话时,会露出口中漆黑的牙齿。
“香织,我回来了。”
特级咒灵漏瑚,刚从印度尼西亚回来。它一脸餍足,显然是这次的旅行相当符合它的心意。
“回来的真是恰到好处。”羂索微微一笑,它并未将自己的真名告知眼前的咒灵。这不是它不信任这个咒灵,而且真名本身就是一种诅咒。在实现大业的路上,它必须要谨小慎微。
“你推荐的地方,和日本大为不同。那里不仅咒灵实力很弱,就连咒术师也难堪大任。”漏瑚端起茶,趁热喝了。这是香织的心意,它不想辜负同伴的心意。漏瑚理解,在人类社会生活了这么多年的香织,不可避免地会沾染人类的生活习性。
羂索笑眯眯地看向漏瑚,解释道:“其实,日本本土的咒灵在平安时代之前,实力也很羸弱,直到那件事发生……”
漏瑚听到它又要讲故事,连忙正襟危坐,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说起这件事,就不得不提到这两人,天元和两面宿傩。他们活着的没有什么交集,死后却联系紧密。两面宿傩,平安时代最强的咒术师。他天生两面四手,咒力非凡,但是性格残忍冷酷,嗜好杀戮。当时众多咒术师,包括天元在内,没有人能和他相提并论。所以他们集结在一起,设计偷袭杀害了他。
天元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将他的尸体切割,并把其中二十根手指做成了特级咒具。
见识过顶级力量的天元,又怎么甘心做个普通人。于是在一次寻常的进宫述职中,她提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以保护天皇为理由,她提议在日本境内设下结界。”
漏瑚听到这里,一下子联想到东京咒术高专的薨星宫。它震惊地问:“是薨星宫?”
羂索颔首,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继续说道:“薨星宫是她选定的居所,她就在那里探索咒力的边界。”
漏瑚继续问:“可这和咒灵实力提升有什么关系?”
羂索说:“咒灵和咒术师是天平的两端,没有一方能绝对地胜过另一方,所以天元的永生也推动了咒灵的实力增长。虽然她不擅长攻击,但她结界术可以说是天下第一。”
“所以……”漏瑚听到此,不由得陷入沉思,突然它像是想起什么,大叫道:“那我们还能创造出一个只有咒灵的乐园吗?”
“当然可以,”羂索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平衡可以被打破,千年一遇的时机即将到来。由人类对人类的憎恶、恐惧中诞生的咒灵,会在不久后出现,只要有了它,再加上把六眼封印,岌岌可危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从未见识过六眼威能的漏瑚不屑一顾。它对自己的实力格外自傲,从人类对火山的恐惧中诞生的咒灵,实力自然强横霸道。
漏瑚独眼大睁,扬起下巴,头顶喷出白烟,傲气十足地说:“为什么不把他杀了?”
为什么不把他杀了?羂索尝试过杀死六眼,它也得手过一次。
但是当六眼死去之后,很快五条家就会诞生新的六眼。
羂索看着新出生的六眼婴儿,意识到六眼的出现遵循着某种规律,这也让它做出了封印而不是杀死六眼的决定。
羂索看着无知的漏瑚,好心提醒道:“他很强。封印他是最好的选择。”
漏瑚对羂索的提醒嗤之以鼻,它决心等时机成熟后去会一会六眼。它问:“那我们现在要干嘛?”
“等待,”羂索望向雨幕深处,“等待另一位同伴的诞生就好。”
深山里的村庄藏在云雾里,看不真切。
村门口的路牌被打飞了半边,剩下的部分靠着裸露的电线链接。
一阵风刮过,响起吱呀刺耳的哀鸣。
夏油杰驾驶着一辆越野车,在颠簸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驶入村庄后,他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村庄里,已没有了人的生活痕迹。夏油杰从车上跳下来,随意走进一间打开门户的木屋,通过落在废弃家具上的灰尘判断出这里的人应该走了有一阵。
夏油杰又换了几户人家,发现他们是同一天紧急搬走的,因为有的人家走的时候甚至没带走写完的佛经。
考虑到土地神任务的后续是由悟来完成,夏油杰心想,这些猴子应该是被五条家的人转移走了。
与谢野晶子独自一人站在村中央的老槐树下,只觉得阴气森森。
这里是土地神所在的村庄,村中央的槐树下供奉着一间小小的佛龛,上面描了一层朱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