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月末了。
他在手机上给一串号码充了30块钱话费,将那台碎屏手机连上充电线开机。
妈妈过世后,他留下了这部手机,留住了她的号码,每个月保持最低的充值消费。
而与妈妈的消息框里,从最初的长篇大论,到近一段时间简短的几句话,他时常发送,却永远得不到回音。
破碎的屏幕亮起,壁纸是他初二那年带领七中校队冲进季后赛时的留影。
从前他不喜欢这样。
觉得太“社死”,妈妈一定会拿这张照片向同事炫耀,她儿子在校队当队长。
可是现在,他很想告诉妈妈,他参加的校队拿了市青赛亚军,带一班在年段联赛夺冠,他在高中,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能不能请她回家吃个饭,吃妈妈做的糖醋鱼……
他很想妈妈。
但妈妈不在了。
“茵茵,茵茵!”
外婆急切的呼唤牵回思绪,叶知晓来不及擦干漫过唇间的眼泪,放下盒子夺门而出。
幸好,外婆是做噩梦,喊了两声后,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窗外大雨如注,这样的天气,旧伤比预报更准。他扶着身后的木桌减轻右腿的压力,咬牙强忍着钻进骨缝的疼,艰难挪到墙边。
那时候妈妈常叹着气说他,打球受一点儿伤就叫苦叫累,请假不上学。他趴在床上装模作样喊疼,妈妈嘴上骂他没出息,却还是帮他跟班主任请假。
后来,那个喜欢和妈妈撒娇的小孩子长大了。
拖着骨折未愈的腿走街串巷,找了外婆两个小时,没喊过一声疼。
没有人在乎他疼不疼了。
叶知晓没有妈妈了。
听说朱乐吟和叶知晓来做客,林冠霆特意请假提前回家,准备烧一大桌子菜款待女儿的“小土狗”。乔雪薇也取消了预约好的美容,在朋友店里打包了几袋特色甜品回来。
可夫妻俩到家才发现,叶知晓早就走了。
晚饭时,林乔一直心不在焉。乔雪薇看破不说破,等林冠霆开车送朱乐吟的时候,才跟着林乔到她的卧室聊天。
“你和小叶……是不是吵架了?”
乔雪薇问得三分关心,七分吃瓜,暗搓搓表示要当女儿的感情导师。
林乔摇摇头,岔开话题:
“马上期中考试了,我想早点睡。”
“好,”乔雪薇自觉起身,“那妈妈不打扰你。”
合上房门,林乔关了灯,缩进温暖的被窝里。
雨声未歇,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亮她黝黑的眼眸。
和叶知晓的聊天记录上,最后一条消息显示为六个小时前的语音通话。她迟疑须臾,指尖灵巧敲下一行字:
“还好吗?”
消息没发送,又退格清空。
不合时宜的关心是冠冕堂皇的伤害,她不该放任自己刺伤他。
算了。
她伸手把手机放远,扯起被子蒙住头。
期中考试第二场,按照开学小测的排名,林乔坐在叶知晓前面的位置。监考老师分发试卷,林乔刚填好名字和学号,林琅就出现在教室门口。
她面色沉重朝林乔招手,后者不明所以放下笔,跟着她走出教室。
哭红眼睛的乔雪薇早已等在走廊,见到林乔,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又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
林乔和乔雪薇坐在车后排,噩耗与闷雷同时在脑海炸开:
“乔乔,妈妈现在很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