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刚在宿舍楼附近上上下下跑了几圈都没找到德,欧儿还因跑得太急被楼梯绊倒,足足摔出去一米。
方才楼梯间灯光昏暗,再加上欧儿毫不逗留地迅速起身,他没有机会看清。
现在借着宿舍楼下明亮的路灯,他才发现欧儿的膝盖附近,多出了一块碗口大小的淤青。
然而欧儿看都不看,只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催促他赶快回去休息。
“快三点了,快回去睡觉,别操心了。”
“知道了,别再赶我了,这一会儿功夫都被你轰五回了。”安语气平静,眼睛里却流露出一丝委屈的神情。
“大半夜的,我能不轰你回去休息吗?”
“就是因为大半夜的,我才更得陪着你啊。”
“陪什么陪,我又不是个小姑娘。”
欧儿一边说着,一边上手轻轻推搡他的后背。
“你也不看看你刚刚急成什么样子,我能放心离开吗?”这句话,安是在心里说的。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欧儿膝盖上那块刺目的淤青,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上了楼。
而这一幕,却刚巧被刚到这里的德尽收眼底。
他隐在没有路灯的夜色里,定定地站在雨中,浑身湿透,一派狼藉。
他远远地看着欧儿和安挥手,觉得这偌大的天下,却好像再也没有一处他能避雨的地方。
雨,仍在倾泻而下,没有一点要停的迹象。
或许,它永远不会停下了。
“德!”
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欧儿飞奔着向他冲过去,轻盈得好像压根没摔过那一跤。
只有剧烈的痛感还在提醒他——今晚的一切伤痕,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拉住德的手,一路拽着他回了寝室,一心想将他从这场暴雨里解救下来,然而地面上迅速集聚起来的一滩雨水却仿佛在冷漠地嘲笑他——他还是来得太晚了。
“你先换衣服。”
“今天发生的一切我都可以解释,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先换衣服,好吗?”
他一边帮他整理额前的湿发,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抚他。
而最后这句话的语气,几乎是在央求他。
德看向他递过来的衣服,是自己上次在这过夜时换下来的,欧儿帮他全部洗净了。
不必凑近,他已然闻到了衣服上熟悉的椰香和阳光混合的味道——如此浓烈,却仍旧盖不住欧儿身上的酒气。
两种气味在他的鼻腔里疯狂地缠斗,让他觉得一切都好割裂——
就像欧儿的头发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变成红色一样;
就像欧儿的喜好突然从爱玉冻变成了青苹果拿铁一样;
就像欧儿的行踪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让他捉摸不透一样;
就像欧儿的身边经常出现的人突然就变成了安一样……
桩桩件件,全都让他觉得好困惑、好割裂。
“解释吧,就现在。”
“不要管衣服有没有换了。”
“我现在就想听你跟我解释。”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欧儿,迫切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安很久之前就跟我说过考山路那里新开了一家酒吧,刚好今天我们都有时间,就一起过去玩了一下。”
“不接电话只是因为里面太吵了,手机放在口袋里,根本什么铃声也没有听到……”
“我喝了些酒,头有些晕乎,所以一直没有看手机。”
“我看到信息之后,真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你了……”
他恳切地向他一五一十地说明,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生硬地打断:
“不是这个,欧儿。”
“我想听你解释的不是这些。”
被打断的欧儿茫然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然而他再度开口,却带了浓重的哭腔:
“我想知道的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你喜欢上了咖啡?”
“明明曼谷也有爱玉冻卖,你为什么偏偏就喜欢上了咖啡?”
似乎是铁了心要找到答案,德哽咽着继续追问:
“你还记不记得,在定光堂求签的那天。”
“你问我,我是不是也会变……”
“我告诉你说不会——就算福南老师的补习班、兰卡海滩、奈涵海滩,所有的这些通通都变了,我也不会变。”
“欧儿,我履行了那天的诺言……”
“可你为什么要变?”
他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悲恸,却终究还是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