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次日起来,各个顶着浓厚的黑眼圈,头发凌乱,浑身痛的像散了架。
谢尘钰神清气爽地梭下床榻,回眸才发现脚边睡了个人。是季念昭,昨晚被太子缠着嘟囔了大半宿,好不容易把他摁进卧榻里,也不拘泥,找了块能躺人的地就睡。
谢尘钰迟疑刹那,还是唤他:“师尊?”
他倒精神抖擞,季念昭几乎一宿未眠,听到如同昨夜那样在耳边聒噪的人声,想下意识把耳朵一捂。无奈谢尘钰的鞋履就快落他身上了,季念昭将眼一横:“你酒醒啦。”
“嗯。”
“嗯?”
谢尘钰揉着太阳穴,眼里滑过疑惑,又蹲下看着季念昭的眼。
因为困倦,眼皮乏力耷拉,季念昭没重量似地瞥他,那眼洞若观火,一猜就猜到谢尘钰多半什么事都没记住。
“师尊?”谢尘钰伸出食指,戳了戳季念昭的脸。
“干嘛?”
“天大亮了。该是起榻的时候,师尊再不起床,他们就走了。”他指了指门外人影憧憧。
这些同伴到底都年少,精力充沛,吃过早饭又前呼后拥地去吃酒射箭,又玩了曲水流觞。
可惜绝大多数都是胸无点墨的武才,只会同沈期一起拍手叫好。
也不管人家赋的诗词怎么样,只管说完一首就鼓掌,鼓得越响,就好像显得自己听得越懂。
季念昭拾掂了自己,神气洋洋地行在人群中,只是下意识躲得与某位殿下隔了好些人头。他从前在山上清修,还没见过俗世中这么多把戏,玩得是最激动那几个,谢尘钰就不好打断兴致了。
这群人又推搡着看了几处歌台戏,跟着歌妓干嚎几嗓子,又转向酒楼,饮了点小酒小菜。
谢尘钰被人群簇拥着,坐在最高位,只怏怏瞥那歌台上的女子几眼,就不再看了。
他唤了阮冰轮到自己跟前,季念昭余隙回首,两人正窃窃讨论些什么。
到了薄暮,众少年们个个都疲软无力,东倒西歪跌作一团。也没力气骑马了,众人随口叫了几辆牛车,三两成群坐上,就往回拉了。
老牛扑哧扑哧走着,赶牛的老头沉默不言,收了铜板,只管时不时抽上几鞭。
季念昭所坐的这辆牛车上还躺了三个,阮冰轮,沈期和戚宁安。
由于沈期和戚宁安昨夜那一出,两人现在还僵着,车上众人都沉默不语,各做各的。
季念昭突然问:“后方跟来的那是什么?”
“什么?”阮冰轮困乏道。
沈期与戚宁安相视一眼,各自轻哼,看到后方那串来人,却不淡定了。
那方是列接亲的队伍,通常队首坐在高马上的应当是新郎官,不过那马匹背上是空的,只由大管家牵着往前走。
这种事自然还不能让几人不淡定,只是那列队走得长,迎面而来,除了一连串的嫁妆抬货,又跟了整整六架抬新娘的小花轿。
沈期不免吹个口哨:“玩得真花!”
戚宁安补道:“娶的是正妻,一次娶六个。安静点......那轿子里是不是有人在哭?”
季念昭等闭了嘴,侧耳细听,果真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啜泣,断断续续,是个女子的声音。
好像边哭边死死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嘴,好不让旁人听见。
季念昭看向赶牛的老伯:“叔啊,你可认得那是哪户人家?是你们这块地的哪位老爷?娶来的姑娘可都是自愿?”
老牛哞叫,鞭子又落下。牛车往路边避了避,错开这列迎亲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