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谢忱约了律师见面,并把谢柏山威胁他的事都讲了出来。
律师专业素养很高,当谢忱提到自己和陆元时他只是轻轻挑了下眉,并没有出现谢忱自认为的那种震惊与厌恶。
“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之前我和陆先生也聊过相关事宜,他应该也跟您转达过了。再加上这次涉及的这一百万金额,已经达到了数额特别巨大的标准,按照法律规定,量刑大概率会在十年以上。”
律师认真做记录:“而且,谢柏山以您的私密照片作为要挟,这也可以作为加重量刑的重要依据。不过,您刚才提到的猥亵未遂这部分,冒昧问一句,您手上有相关证据吗?”
想起出租屋那件事,谢忱感觉浑身冰凉,恶心感如潮水般袭来。
他强忍着这股不适,说:“我有录音。”
那段录音一直保存在他的手机里,和每次与谢柏山见面时的其他录音放在一起。
律师点了点头:“有证据就好办多了。”
之后,他们又仔细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临走前,律师对谢忱说:“关于谢柏山的生存实质依据,我这边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提交给法庭。”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建议您今天就去派出所报案,把谢柏山勒索您的详细情况都跟警方说清楚,争取到时候能有警察协助处理。另外,我感觉您对他实在太畏惧了,可明明您才是受害者,该感到害怕的应该是他,不是吗?”
谢忱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这话我也经常告诉我的患者,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人送给我。”
律师说:“邓霄和我提过你的情况,你很优秀,所以别让那种败类困住你。”
谢忱望着他,对方的眼睛里全是欣赏,没有可怜与同情。过了许久,他轻轻应了一声:“我明白,谢谢你。”
就在谢忱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叫住了律师,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和我弟的事,你能不能……”
看着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律师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你放心,保护当事人的隐私是律师最基本的职业素养,我绝对不会对外说出去的。不过……从私人角度来说,我还是希望你能勇敢的正视这段关系。”
谢忱没有回应,他独自沿着步行道漫步,一走就是一个小时。
路上他遇到了一条流浪狗,那小狗浑身脏兮兮的,耳朵缺了一半,走路还有些跛。
路过谢忱时它看了他一眼,就在谢忱想抓它去医院检查时,小狗“嗖”地一下钻进了灌木丛,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或许这就是缘分太浅吧。
随后,他开车前往派出所,在那里待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回到平仲巷。
晚上吃饭只有他和孙老头,简单炒了两道菜,他陪孙老头又喝了几杯。不是逢年过节,平仲巷又恢复了往日常有的平静。
二妞趴在他的脚边啃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啃的滋滋有味。孙老头偶尔会朝它丢去一块肉,二妞立刻狼吞虎咽,然后挺起胸脯坐直,眼巴巴的盯着他再给一块。
谢忱抬头看着灯,过年时候他们贴的剪纸仍火红得亮眼,好像离过完年也没有太久,一家人围坐一堂、热热闹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那会儿他和陆元还没有现在这么好,那是他最纠结最痛苦难熬的日子,他告诉自己他是哥哥,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一定是,于是他死守着底线不能逾矩。
可后来发生的事渐渐偏离了他预设的轨道,他答应了陆元,他发现仅仅看到陆元他都非常开心,比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面对任何人都更快乐。
失眠的时候他想了很多,或许是他一个人太久了,肩上的担子也太重了,如今终于有一个人愿意和他一同承担,愿意成为他坚强后能疗伤的避风港,他就沦陷了。
接着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承认,和陆元在一起的生活很幸福,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担惊受怕。
他怕的不是陆元会变心,而是当他真的爱上陆元后,会有人将他们分开。
他承受不来的。
孙老头喝了很多,和他提起了很多过去的事,谢忱一开始还会跟着回应几句,但随着酒劲上头,他也渐渐有些迟钝了。
酒,真是一个麻痹人的好东西啊。
谢忱趴在桌上,眼皮沉重,昏昏欲睡,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孙老头提到了隔壁王大爷家的孙子。
“他孙子上周带回来一个男的,说要和人家结婚,你没见把老王头儿气成什么样,直接120给拉医院了,好在就是血压有点高,没出啥大事。你们这些小年轻啊不知道厉害,在我们那个年代同性恋是要坐牢的,是要被戳脊梁骨、骂断子绝孙的……”
谢忱一下酒醒了。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孙老头说累了睡着了,久到连二妞都回窝了,他才艰难的张了张口。
可他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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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和谢柏山见面的日子,前一天晚上他接到电话,谢柏山又狮子大开口要十万块钱现金。
挂掉电话,谢忱将录音保存好,第二天背着装满了钞票的包出门,直接往出租屋去。
进屋之前,他先给律师发了一条短信。随后他看了一眼漆黑幽深的楼道,深吸一口气……
屋内,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酒瓶,谢柏山正坐在餐桌前,手里还握着酒瓶,一杯接一杯的灌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