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默了良久,老侯爷眼圈发红,竟有些哽咽,侯夫人偏过头悄悄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也好,去寺里住上一月……”她点着头,似是在自说自话,“护国寺那边山好水好,没准宝儿的身子能养起来,也免得听到人说三道四。”
乔珠都停下了摸玉锁的小手,本来阿兄不拦着他了,他正玩得得趣,现在也意味阑珊起来。
娘和兄长说的话七绕八绕的,他听不太懂。护国寺?他记得每年自己都要和娘上山烧香,去的好像就是护国寺,小住上几天。
那里还有白胡子的老爷爷,乔珠听讲经时总会偷偷犯困,在寺里住的日子里不能沾荤腥,不过那叫素斋的饭菜挺好吃,泉水也是清甜的。
乔珠歪着头,他还特别喜欢暑热时去,能背着阿娘偷偷地下溪水抓鱼。
虽然抓的鱼多半是要放掉,不能烤着吃的。
还有,不用做功课!在寺里呆着的日子里,阿兄是不管他的,他也不用拘在府里,能在山上到处玩乐。
纵然这么想,觉得去护国寺是很惬意的事,乔珠也能听出阿兄和娘语气中隐隐的伤感。
以前娘带他去寺里小住都很开心的,这是为什么?乔珠放下了手中的玉锁,他乖巧地没有插话,静静地听着,低垂的眼睫长而浓密,掩下一片阴影。
饭后的昏倦让他一连打了不少呵欠,有些困了。
爹娘兄长还在继续商议着。
“夫人,你这几日就带乔珠上山,去护国寺还愿,顺便避上一避,府里的事有我和琼儿,圣上真要怪罪下来,我自去顶罪。”
往常强横的侯夫人却不说什么,只是一双玉手交叠覆上老侯爷的大掌,轻轻摇了摇头。
老侯爷神色动容,似是想起了什么,低头顺从地“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乔琼看着他爹娘恩爱的样子,酸得倒牙,也习以为常,不过还是在旁边提醒上一句:“倒也不用如此郑重,被旁人瞧在眼里又要议论一番,到时不做声张,悄悄地把宝儿送上去就是。”
“琼儿说得对——”老侯爷应和着,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家夫人。
侯夫人本欲要跟着乔珠一同上山小住几日,听到这再怎么不舍也只能点着头:“是这样,就按琼儿说的来吧。”
她温柔地顺了顺乔珠的脊背,乔珠高兴地笑了一声,乖巧地偎在了娘亲的怀里。
此情此景更叫人不忍看,乔琼眼圈润湿,偏过头来鼻子发酸。
虽然说是在护国寺呆上一月,但谁也不能保证未来会不会情境有变,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侯夫人抱着乔珠,仿佛昨天还是那么小的一团,生怕留不住去了,今天就长成了,比别人长得慢些不过也刚好,还这么俊,她的宝儿啊。
“娘。”乔珠腻着鼻子撒娇,听得众人都心中一颤,以为刚才说的都被听了明白,面面相觑着。
乔琼正要跟自家幼弟说个明白,没想到乔珠却是打着哈欠,眼瞳汪着的泪水,看着水濛濛、怪可怜巴巴的。
“我困了。”他仰着头,鼻尖玉莹莹的。
乔琼松了口气,侯夫人都忍不住破涕而笑。
老侯爷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困了?困了就去睡吧,果然还是我老乔家的傻宝儿。”
“说谁傻!”侯夫人一如往常,啐了老头子一口,“谁傻我家宝儿都不傻。”转过来轻声细语着:你说是不,好宝儿。”她看着怀里的小儿子,粉妆玉琢的,真是越看越喜欢,看久了再想想今天的事慢慢就又难过起来。
乔琼见状过来哄着他娘,悄悄挡了过来,“可不能在这睡了,来,宝儿,我带你回自己屋去。”
乔珠迷迷糊糊的,他不是很情愿,但还是准备乖乖地跟阿兄去了。
“可怜见的。”侯夫人抚着小儿的额发,“琼哥儿,不急着赶他走,今晚就留在我这睡吧。”
“……毕竟,明日送去护国寺,下次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乔珠舒服地又躺了回去,闻着娘这里暖乎乎的熏香,安逸极了。
耳边的话语声也越来越飘渺,他睡着了。
……
郎褚玉这边可睡不好。
到三更天里,因着卯时就要去上早朝,被福公公劝去睡了。陛下往常睡不好,提到睡觉就生气,除了福公公,也没人敢劝。
一番盥洗后,拉下明黄的床帐,福公公着手点上一支安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