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小六子会即刻应了,再带他去些京城的其他地方,玩些新奇玩意。
伍六子听小公子提到这事,却停住了打扇子的手,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
他家公子不知道,今天院里的下人大清早就收拾起东西了,说是明日就要去护国寺,那边夫人早已知会过,厢房物件也连夜备齐了,就等着一早把小公子送上山去。
伍六子忧心的还有这次去,没有大张旗鼓,只有他和惯常随侍的几个小厮书童跟着,山上总比不上府里,又少了平日里伺候的人,小公子想必是住不惯的。
只是乔珠不习惯也不会说,伍六子于是更发愁了,生怕照顾不周全。
乔珠都看出来了伍六子的不对劲,他抬起头,想了想懂了,“没事的小六子,娘那边我会知会的,我最近可没生病——”
他说到这有些自豪的意味,微微抬起下巴。
“爹娘肯定会让我去的,他们老说在府里闷久了也不好,至于大哥那边,我……”他犹豫了好久,撇撇嘴,“我会好好做功课的,做完功课就能看杂书了。”
伍六子一边为他家小公子总算长大了,想得这么周全欣慰,一边气叹得越发狠了,他又不能背地里说出来,暗暗埋怨大爷那边为什么不让人先告诉公子,等到时候小公子知道自己要离家,还要去什么护国寺最起码住上十天半个月,也没爹娘陪着该有多伤心!
他也不好明说,只能“嗯”了一声,“好啊公子,明天咱就去书坊。”
心里唾弃了下自己,为了哄人瞎说的什么假话。
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好!”乔珠捧场地应着,虽然他也觉得小六子难得地话这么少,但也没多想。
他又吃了点果子,喝了口清茶,抽出张白纸让人备着墨汁清水,拿起毛笔津津有味地乱涂乱画了起来,画着他梦里的莲花池和金鲤鱼,准备晚上时候拿着这个和爹娘阿兄,仔细说道说道,他们应该懂的。
不一会儿就把自己画成了大花脸,蹭的墨汁浓淡不一,乍一看滑稽极了。
……
不知不觉乔琼也散值了,一天魂不守舍。
同僚们恭喜他得了这么个好差事,都来飞黄腾达,也没高兴起来。
散衙后长官说要庆贺的一桌酒菜也推了,其他人觉得像这小乔大人矜傲得未免到了骨子里,好歹一个衙门共事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略知道内情的想到京城里的风言风语,再一联想到乔大人的神色匆匆地往家赶,不免感叹道真是家门不幸,要是他那个心智不全的弟弟,真被送进宫了,还不是乔大人仕途中的一项污点。
在外人看来很难不想是宁安侯府一家不惜送亲子谄媚君主,以得君宠,当得这“佞幸”一词。
毕竟那个乔家幼子确实生的好颜色。
无论背后的人是幸灾乐祸,还是冷言嘲讽,乔琼一概不关心,他一路上策马往回赶,心事重重。
本来以为事情还有回旋之地,不用把乔珠送去护国寺,所以他也没先手地跟自家幼弟说好,看起来并无必要,反而徒增烦扰。
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他拧着眉,心想陛下的意图所在。
总不能是真想让他家宝儿进宫,乔琼是不相信这事的。
难道是终要向勋贵开刀?
可是边疆事宜已定,他父亲早已交了兵权,平日里只在京外营里练练军。
宁安侯府在一众勋贵里也不显眼,权势也不重,虽说乔琼对于这种打击前朝勋贵的事早有准备,但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何要从宁安侯府开刀。
又在这关头授予他许州赈灾的要职,乔琼不觉得是要寻他的错处开刀,民生之事马虎不得,事关王朝稳定。
莫非是要他将功赎罪?可他何罪之有……
那这关头他若联合一众人为此事谏言,又是否逾矩,有结交党羽之嫌隙,可从头到尾陛下只是说要乔珠进宫做伴,替他看顾,这样直言没准会惹得陛下震怒。
可如果不是那个意思,为什么他今日婉转求陛下收回成命,却被否决。
再看福公公意味深长的暗示,劝他不要多说,到底是自己忽略了什么……
揣度圣意不是件好事,但乔琼不能不做。
是了,想必是上月自家父亲为迁营一事,和陛下出了龃龉,但为这事就让乔珠进宫,乔琼想不太通,下宁安侯府威风有千种方法,断然不是这种。
一路上乔琼思绪万千,又无定论。
明明他有许多事可做,可当下偏偏一心就想回到府里,做什么他也没想好,就是觉得回去就行了。
等回来后,匆匆之下看到乔珠东抹西抹,画花了的那张大花脸,乔琼突然停住了。
他突然懂自己回来是为了什么了。
他的幼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