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腾了一晚，乔珠真正地睡着后，乔琼跟他爹娘说了会话，无非是叮嘱和他要离家的一干事宜。

明天卯时就要动身，先要去宫里面圣领旨，整顿后再坐驿马正式出京。

侯夫人想起几年前长子从偏远黄泛之地调任回京后，一路舟车劳顿后的黑瘦模样，不禁眼角又微微湿了。

虽说琼儿更多的是养在老夫人老太爷那的，自小便四处去求学游历，可毕竟是她看着大的，又因为懂事的太早愈发心疼，让他此去许州，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可别把自己累垮了身子。

老侯爷粗着嗓子，他向来感情用事，现在眼睛红得厉害，说知道琼儿你出息，但好歹还有宁安侯府这个后盾，乔家人几代的功勋完全可以兜底，如果支撑不住了完全可以回来……

侯夫人笑骂着断了他的话，说老头子，可少说两句吧，尽盼点不好的。

气氛一时松动。

乔琼自及冠成人后这么多年，都是立身当家，独当一面的，似乎因为乔珠的事，一下子和爹娘拉近不少，这下也是戚戚。

说完后乔琼拜别了父母亲，回家后这么久，他还没去正式处理事务，去许州这么久司里的事要找人交接，京外工程的要转手安排妥当，还有去许州，那更是一大片炙手的烂摊子，到了地方该怎么做，能做什么，怎么和当地官员斡旋，光想想就伤脑筋。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他叹了一口气又笑笑，似喜又悲。

老侯爷侯夫人这边，不忘差人把乔珠喜欢离不开，来不及收拾的小东西打包，明早一块带去。

旁人整理的时候，还在一边看着，生怕笨手笨脚弄坏了什么，感慨着眨眼间孩子都这么大了。

“明早巳时左右就要动身，那边安排好了人，到了山脚下有抬小轿去接，慢些走，最多酉时也就到了，吃顿热饭宝儿就能好好休息一晚，我听说慧弘大师过几日才回来也不急着去拜见，夫人尽管放心。”

老侯爷说着安排，侯夫人点点头，“瑜儿说她明日会来送一程，她夫婿要上值不得空，不过她会带着修儿觅儿过来。我跟谢家夫人说了就不劳烦她来了，宝儿他外祖母也想来看看，但老人家身子骨不好不能着风，好歹被我劝住了，拗不过说让大嫂嫂过来替她看看……”

他们这一辈子说来也经过各种大风大浪，谈笑间似乎只把乔珠的事当作了一件很小的事。

夫妻俩就这么说着话，夜也已经深了。

……

侯府这边气氛一片祥和，宫里这边确是隐隐的不安。

福公公按照陛下的吩咐，早就燃好了一支莲子香，心想这香是护国寺那边送来的，慧弘大师亲手做的，一年那池中莲子也就通共结一盒，可不是想有就有的。

总的也就一匣子，里面二十来支。

福公公用起来精打细算，心疼得很，想着以后用完可怎么办，陛下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

郎褚玉批完奏折后，在那倚着榻看书，看的是一卷策论，旁人都觉得无趣得很。

元祐帝自小到大，都是按着储君的规格培养的，也就谈不上做些有乐子的事，平常的消遣最低也逾不过琴棋书画这四样。

他闻着鼻间清悠悠的莲子香，第一次有些分神。

思绪飘远，他不禁合上了手里的书，放在了一旁。

福公公上前收了下去，问道：“这就就寝了吗？陛下。”

比起平时早了半个时辰，真是稀见。

郎褚玉点点头，他竟然有些期待了。

熄了灯火，拉了帐子，一层又一层的，随身的侍从纷纷退下，只留下外殿守夜的。

莲子香愈发幽深，郎褚玉阖着眼，突然想如若只是一场梦呢，他竟如幼童一般痴痴盼着再能入梦，好笑。

他摇了摇头，又顿住。

似乎也为如若这只是一场梦不快起来。

……

天色熹微，福公公知道陛下起身了，毕恭毕敬地入殿，等着宫人服侍他洗漱更衣。

心里还有些顾虑，跟昨日晚起身不同，这次比往常的时辰都早些。

莫非是那香没了效用？陛下到头来又睡不好。

这段时间只要睡不好，皇帝的头痛便越厉害，自少时惊惧过度得的老毛病，这头一痛脾气就愈发地坏。

福公公忐忑地候在一旁，见陛下没有发脾气后才松了口气。

看来一切还不是很糟。

今日没有朝会，郎褚玉穿了一身石青色的常服，头戴翼善冠，微挑的凤目显得愈发威严逼人。

只是眼下的乌青不太好看。

福公公吃了一惊。

这看样子真的没睡好？

可为何陛下没有半点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