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了一声很轻微的细响。
这声细响没有逃过李微言的耳朵,她仍闭着眼,藏在内侧的手静悄悄地摸出了扇子。
“咻咻。”
几乎是眨眼间,扇子甩出了三只极细小的御剑,三只小剑钉在了桌椅上,落了个空。
李微言坐起身来,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里衣,手里扇子展开,轻轻摇着。她的目光落在房间里黑得极其异常的方向——正常情况下,在黑暗中她也是看得清的,但现在,面前的黑暗好像吞噬掉了所有东西似的,透不进一点光。
那三只小剑在扇子的轻摇中又从桌椅上拔开,在黑暗中巡回穿梭了一圈,没有接触到任何实体,又回到了扇中。
李微言轻哼了一声。
她十分确定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
“不是我。”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温柔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杀她们的,不是我。”
李微言对于这黑暗中传来的熟悉声音丝毫不感到意外。
“若是为自己喊冤来的,这般藏头露尾,可没有什么说服力。”李微言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黑暗,直直地盯向他。
“你……也觉得是我下的手吗?”他的声音很沉静。
李微言冷冷的。“我只看证据。你若是拿不出自证的证据,便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黑暗中沉默了一阵。
“我若是告诉你,谁是真凶,你能否……”
“要同我讨价还价?”李微言手中的扇子停下了。“你认真的?”
那边又沉默了。
“你……就这样想杀我么。”
李微言移开了目光,不再盯着黑暗中声音的来处。“……那只是……让你重归轮回。”
“可我不愿。”他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我不愿重归轮回。若要斩灭过往才能得一息苟活,我宁愿魂飞魄散。”
李微言愕然地看着面前的那片黑暗。
少顷,她终于开口说道:“那也行,你把和离书签了,签了我就走,不赖在这烦扰你,怎么样。”
黑暗里再没有任何回应了。
那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消散了,只剩下桌椅安静地待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
李微言有些怔然地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
“为什么呢……”她喃喃自语道。
记忆和感情是那般重要的东西吗?只要能重入轮回,一切不都可以重新开始吗?这已经是她觉得最好的结果了。
为什么?为什么宁愿魂飞魄散?魂飞魄散那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她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液体从自己的眉心流了下来。她伸手去摸,却发现眉心的问心剑伤不知为何,重新裂开了。
李微言突然觉得长戎有时候说的话很有道理了。
神仙确实不应该动感情的。
月停湖畔又响起了那不算高明的笛声。
李微言坐在渡头,吹着那只骨笛。曲不成调,似倾诉又似吟诵。
她望着那静水流波的湖面,平静的湖水中有几个隐隐的小涡流,她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收起了愁绪,将笛子插回腰上,一头钻进了水里。
水底还是一如既往地漆黑一片,丛乱的水草像是飘乱的头发般顺着水流冗动,将水底遮蔽。
李微言专心地感受着水流的方向,在水底寻找涡流源头。
她刚要深入,突然有一股力量把她往上拽,挣扎两下还挣不开,呛了她两口水。
“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寻什么短见呢!”
李微言一上岸就猛烈地咳嗽起来,她艰难地抬头看向声音来处——那个把她拖上岸的渔夫。
“咳咳,我,我只是……咳,想游游泳……”
渔夫错愕又困惑地看着她:“大半夜的什么都看不见,很可能会被水草缠住,会被暗流卷走,这不是寻死是什么?!”
李微言哑口无言。
“这么深更半夜的,姑娘你还是快些回家去吧,夜风又凉,会感冒的。”渔夫从旁边取了件干衣裳披在她身上,脸上颇有些长辈看晚辈时的责备。
“多……多谢了。”
在渔夫催促的目光下,李微言不得不披上衣服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
可是她又睡不着,回去也没什么用……便只能披着衣服在外庄瞎溜达消磨时间,顺便理清思路。
庄中的这起命案,她猜得差不多了,只是其中还缺些关键,需要明日再去内庄确认一下。
正想着,她忽然敏锐地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血腥味。她立刻警觉起来,顺着气味的方向赶去。
血腥味的尽头,只有地上的一摊血迹,血的主人却不见了踪影。李微言正欲探究,忽然一个人影向她扑过来,她下意识反击,却发现只是个姑娘。
姑娘的胸腹正往外流血,殷了她一身。
李微言急忙将她放平,从怀中取出金针想为她止血。
正巧有鸣锣报更声接近,李微言正要喊人来帮忙救人,而那更夫走近,举着灯笼,惊恐地盯着她。
“妖,妖怪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