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意识越发模糊了。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了,睁开眼看到的是卧房熟悉的房梁。
李不缺感觉浑身轻飘飘的,脑子迷迷糊糊,下唇瓣隐隐作痛,嘴巴似乎有些红肿。
昨晚……发生了什么?
大黄贴在她身边,她一醒,大黄就醒了,踩着被子催促她起来弄饭吃。
李不缺还没有睡醒,有点茫然,总感觉忘了什么,但还是习惯性的穿上衣服去往厨房,淘米烧水,煮三个蛋。
盯着灶火发呆的时候,她终于清醒了一点。
昨天晚上她不是在偏屋么?!
她怎么回去的?
然后她立刻起身冲向偏屋,推开房门。
初五依然安静地站在那,黯淡的双眸垂着,看不出任何异常。这让李不缺有点不太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准确了。
她试探着靠近初五,他看起来和昨天并无二致。
“呼……”
也许昨日确实是做梦?
李不缺苦笑着锤了锤脑袋,转身回去继续做饭,下意识又用念头驱使初五跟她一道出去。
而初五,很平静地跟了上去。
李不缺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直到回到灶前,初五随着她的念头帮忙扇火的时候,她才发现不对劲。
怎么回事??
她立刻放下手边的事,提起了初五的下巴,上下左右看了看,快速重新检视了一遍。
『抬头。』
『低头。』
『转身。』
『蹲起。』
每一个指令都迅速完成。
不管昨天是什么情况,但是今天,初五已经实打实地成为了她李不缺的尸傀,如假包换。
这固然是一件好事。
但是……为什么?
晚上阿竹一反常态地没有入梦。
李不缺半夜爬起来,点上灯,披上外衣去寻守在门口的初五。
月色下的初五,像玉琢一般,好看得让人心惊。
她仔细地打量着初五,又把他束起的头发散下来,挽在肩后。
这样看起来就几乎与阿竹一模一样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呢?
李不缺此前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阿竹和初五会是一个人,他们长得很像,给人的感觉却是不一样的。初五光看外表和气质就像世家的公子,而阿竹却很松弛,是山中的闲云野鹤。
对了阿竹手上还有一根红绳来着。
她捉起初五的手腕,一根红绳赫然映入眼帘。
李不缺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
然后逃也似的窜回了屋里。
难道……
她,她的夫君……
给她做成……尸傀了……?
啊?!
她是不是应该给阿竹道歉?说不好意思,实在对不起,我把你的尸身给收做尸傀了?
这种对话是应该发生在夫妻之间的吗??
不不不,也许只是巧合?恰好一个人跟阿竹长得一模一样、系着一样的红绳、同时出现在她的人生里,而且也死了……李不缺越想越心虚。
她开始焦虑地在屋里徘徊,纠结着要不要出去把阿竹挪进屋里,可是挪进来之后她又要怎么面对阿竹呢?
难道阿竹今晚没来就是因为在生她的气吗?
阿竹会不会生气到休了她?
哦阿竹是鬼来着,碰不到笔呢……
她擅自恶趣味地想着。
但她确实没有想到在现实中与阿竹相见会是现在这个场面。
好消息是,她和阿竹现在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了。
坏消息是,这层关系是尸傀和傀主。
这其实也不算非常坏的消息……对吧?至少阿竹应该不会因此休她?可能……也休不成。
而更坏的消息是,她似乎有些兴奋。
你看,阿竹现在完全属于她了,不会离开她,也无法背叛她,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她死去。
以她的生命尺度来说,这几乎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永远。
纠结半晌,李不缺还是探出脑袋,把初五拉进了屋里。
一般来说,夫妻是要同床的,李不缺像模像样地给腾出了一半的床位,另一半是她和大黄的。
初五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顺从地脱下外衣,躺在空出的床位上。硬邦邦冷冰冰的,像躺进棺材似的。
本来床上有一个冷冰冰的大黄就够冷了,现在又多了一个,李不缺把被子全裹在自己身上保暖。但过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这样对初五不太厚道,又不舍地分了半拉被子。
温暖的被窝立刻就凉了下来。
“没事,没事,捂一阵子就热了。”
李不缺闭着眼睛这么想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枕边始终注视着她的眼睛。
契约与特殊关系的连接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就比如说,即便是不懂得什么是爱情的李不缺,也会对『夫君』尤为不同,更为宽容。
没有人教过李不缺,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对一个始终聆听陪伴在身边的人产生的依赖,那是爱吗?李不缺其实是搞不清楚的。
但阿竹清楚,他甚至比李不缺自己还要了解她。她总是拒绝与周围的人产生联系,可一旦产生了联系,她就会比常人更加珍惜,更加害怕失去。
她是一个心软的人。
他自觉卑劣地利用了这一点,得到了『夫君』这个身份。
而所谓的『夫妻』这层关系看似坚实,其实本质没有任何保障,没有任何证明,只是借着她的孤独作为地基建起的梦中楼阁而已,没法阻挡任何人。
他需要一些更加实际的、更加坚固的、足以将他们锁在一起的联系。
他也确实得到了。
而且几乎是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