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缺忍不住觉得好笑。
这是什么正派仙门颁发的荣誉修士的新名头吗?
真是莫名其妙。
站在修葺中的大殿前,李不缺看着那道延伸至天际的裂谷。
这才是毫无争议的法理。
这样的一剑直接透支了她的识海灵力,很合理。
天师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不知道。天师为何要护她,她也不知道。
她们只见过一面,甚至那都不能算是见过。
那个会教她钻除妖司空子跑路的天师,真的有给她赐福吗?
如果真的赐福了,那为什么她的前半生这样乱七八糟呢?
什么天星坐命,扫把星吗。
成为座上宾的李不缺,平日里存在感依旧很低,她那样扎眼的打扮,一身白衣,戴着面具,耳朵上还缀着之前天师附身之后出现的赤红流苏,可就是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有时候她就站在旁边,都很难察觉到她的气息,唯有那些修为深厚的真人才能够及时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一般只是在角落无声地蹭课,有时候会拿着小本本记笔记,有时候看起来只是在发呆。
阵法课,剑术课,符箓课,似乎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剑术课的卢剑仙,青玄子的师父,在授课之时特意把蹲在不远处花坛旁边的李不缺点过来,让她与其他上课的弟子们上手练练,但并没有人敢迎战。
剑仙沉默了一会,让李不缺当他们的面,凝出剑意,把刚刚他演示的剑法示范一下。
李不缺起初是不愿意的,但卢昇说中午可以拿他的玉牌去食堂免费打饭。
于是归云剑诀起势,散诀凝剑。
凝剑二十六柄。
“二十六?李不缺,你的修为竟又精进了?”卢昇愕然,这离之前她在论武台上凝出二十四柄剑才过去多久?
剑意又增一柄。
二十七柄。
剑意形随神至,绕行周身,将卢昇所演示的剑法原样复刻了一遍。
当天剑修弟子们挨了师父一顿痛骂,个个加练,苦不堪言。
李不缺拿着卢昇的玉牌去大吃大喝的时候,食堂里的弟子没有注意到她,毫无顾忌地说她的坏话。
说来说去无非是魔修妖人那一套,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她吃着饭,顺手塞了一只大鸡腿给大黄。
有个弟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注意到角落的李不缺,一时间怒从心头起,过来掀了她的碗,骂她一个魔修也配来归云山的食堂吃饭,又质疑她从哪里偷来的真人玉牌。
李不缺看了眼卡在地上的饭碗,很是爱惜地把米饭都扒拉回碗里,再把碗放回桌子上,随后几乎是同时,那弟子的脑袋被抓着猛撞上桌面,立刻失去意识,瘫软着从桌上滑到了地上。
众弟子赶忙过去扶那个倒霉蛋,食堂立刻混乱起来,有人在叫,有人在看热闹,有几人搭把手把他架去看医官。
而李不缺呢,扒拉扒拉米上的石粒,在混乱的人群中继续面不改色地坐在饭桌前把饭吃完了。
之后因私自殴打他人,被罚思过崖面壁三日。
据说那名弟子片段失忆,已经完全想不起来那天发生了什么。
青玄子带饭来思过崖看李不缺,问她在面壁中可有所思。
她吃着点心,眼中确实流露出些许困惑。“我有点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么?”
“想不明白他怎么敢来掀我的碗的?”李不缺顿了一下,抬头问道。“你们归云山的弟子……是从没下过山,没有挨过打吗?”
不做任何准备而去挑衅自己根本不可能打得过的对手,这对李不缺来说有点反常识了。
“恩……因为归云山上不允许弟子恃强凌弱。”
“那他们为什么要来欺负我?”
青玄子一时语塞。
思过崖有点无聊,除了慈遥元君和青玄子之外,基本上没有人来。他们来了也是劝自己以后不要随便动手打人,无趣得很。
她数了数思过崖长了多少棵树,树上有多少片叶子……
啊,树上停着一只很特别的青鸟,像隼又像雀,青色的羽毛在阳光下反射出极漂亮的色彩,翅尖处又有着很耀眼的金色羽毛。
真奇怪,她好像总是会看见这种青鸟。
会是同一只吗?
不太可能。
她盯着那只漂亮的青鸟,开始琢磨怎么把它逮过来。
一个移身换影闪到那青鸟身后,猛地出手,却扑了个空,差点摔下来。
又试了几次,那青鸟总是能快她一步,偏偏又不逃离,始终都不远不近地待在周围。
折腾几番后,李不缺认输了坐回去面壁,那青鸟反而飞了过来,落在她不远处,啄食她吃剩的点心渣。
李不缺福至心灵,在手心放了一小块点心,试探地伸出去,青鸟果然跳了上来。她小心翼翼地把手移回来,仔细看着手上的鸟儿,越看越喜欢。
远看时就很漂亮了,近看身上的羽毛更是惊艳。小脑袋转来转去还有股子聪明劲儿。她把怀里的点心都掏了出来放在面前,然后托着腮看小鸟吃食儿。
然后她又没忍住干了一件她觉得很不应该的事情——给小鸟起名儿。
她脑子里转过去很多名字,但都配不上这么好看的鸟儿,突然间脑海里好像有谁说了一个名字:万里。
扶摇而上九万里。
哈,这么小的鸟儿,能飞上万里吗?
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这名儿很合适。“万里?”
青鸟抬起头看她,扇了扇翅膀。
“万里!”
鸟儿又扇了扇翅膀,跳上她的手心,歪着脑袋。
李不缺捧着鸟,呵呵傻乐起来。
入夜,思过崖的山风很冷,穿过薄薄的外衣,刮得人骨头都痛起来。李不缺寻了个背风处坐着,大黄紧紧地贴着她蜷起身子,青鸟被揣进怀里,周围只有山风闯过的声音。
今天天气特别好,碧空澄澈,不见一点云絮,月亮照得整个思过崖亮堂堂的,树影婆娑,落在地上颇有些波光粼粼的意思。
她有点想阿竹了。
那个神仙说他没有魂飞魄散,那他有投一个好胎吗?
她把之前存的钱留给了竹言堂,跟掌柜说自己要出远门,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继续开着。
这么想着,便又无知无觉地流泪了。
她倚着石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婆娑的树影里好像有另外两只小狗,也依偎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