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打折”“白送”等字眼,李不缺的嘴比脑子更快地答应了。
而李微言痛苦地捂住了脸。
店主眼光毒辣,选的衣裳虽有些招摇,但确实极其衬他,加之竹山匀称挺拔的身形和谪仙般的气质,当他换上成衣往门口一站,不多会儿店里就挤满了莺莺燕燕。
我朝民风彪悍,即便是未出阁的女子也从不吝于向美男子表达好感,李不缺本来存在感就低,一转眼就被姑娘们挤出了几步远。
诡异的是人群里还混着着一些个年轻男子。
竹山伸手一捞,便将李不缺又捞了回来,他一脸笑意地挽着李不缺的胳膊,说这是在下的夫人。
无数目光黏在身上,李不缺此时此刻后悔得不得了,低着脑袋耳朵通红,恨不得现在就钻进影子里遁逃了。
一听名花有主,热情的人群才将将收敛了一些,几个想揩油的悄悄把手收了回去。
店老板脸都快笑得咧到耳后了,趁热打铁跟客人们介绍这位公子身上的成衣的料子,说这是店里织娘新设计的款式,店内现有同款成衣和料子,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就两柱香时间,挣得盆满钵满,不仅衣服给他俩打了折,还分出几两的分红当做感谢费,欢迎两位常来。
拿到了钱和新衣裳,竹山打算去租一个小屋,长住客栈总是有些不便之处,换洗衣物晾晒难免要经他人之手。
再加上李不缺今日的状态不对,避开人群总归要保险一些。
与人打交道看房子这种事情自然是竹山来,但他时时刻刻都不敢让李不缺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李不缺今天的表现很反常,竹山很清楚。他今天是很高兴,但高兴归高兴,给他挑衣服这件事本身,就不是会李不缺会干的事情。
甚至老老实实跟在他身边,一直陪他四处看房子都已经足够反常。
一路上,李微言不吝于通过任何细节来向李不缺夸赞他们家阿竹的优点,什么会跟人打交道,善良细心,眼光好,观察入微,听得李不缺耳朵要起起茧子。
『你喜欢阿竹,也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做,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取代我,重新变成李微言,却要这样大费周章地跟我啰嗦。』
李微言无奈地笑了笑。
“因为我压根不存在啊,我既不在你眼前,也不在你的脑子里。你其实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
『……』
“小不缺,其实该想起来的事情,你都可以想起来了,但你不想成为李微言。正是因为你不愿意,我才会出现。”
“可无论你此时此刻姓甚名谁,李不缺也好,李微言也罢,都且须明白知晓,天地之间,只有一个你。或许旁人称呼不同,天师,赤霄天君,无名星君,司长,亦或者,鬼差,都不会影响其本质。”
“李不缺,唯有这件事,你无论如何也逃不开的。”
“你心里明明十分清楚明白,否则你不会接受斩神刀。那是李微言的责任,你却以李不缺的身份接了,不是么。”
心里知道自己是李微言是一回事,被当面点破又是另一回事,就好像脑子里有一辆车,左轮一直向前,右轮却在往右拐。
李不缺蹲在新租的房子屋顶发了半天的呆,直到竹山收拾完新屋,把院子里的枯池子和老树也拾掇干净。
这间院子挺小的,屋子也破旧,瓦片和墙缝漏风,修缮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竹山就偏爱这个院子里那口堆着干涸淤泥落叶的枯池,和旁边半死不活的老树,他说在京城很难见到这样的雅致。
李不缺看了一眼,心说这种随便哪个荒村都能见到的东西哪里雅致。院子本来也不大,有这俩东西还显得拥挤了。
总之他还是很认真地拾掇了,请人来清完淤泥,把干涸堵塞的水口挖开,填上河泥。时间不够去西市花鸟市挑锦鱼,便去菜市提了两条草鱼回来放进池里。
老树底下硬得几乎板结的泥地也被松开,换了土,埋了草木灰,浇了水,顺手移栽了几株回来路上看见的野花野草,倒还真让这院子活过来了。
期间大黄还非常卖力地跟着工人一起刨土,获得两块五花肉作为它压根没帮上什么忙的报酬。万里落在老树的枝头监工,落了个清静,顺便还叽叽喳喳大声嘲笑变成了大花狗的李大黄。
李大黄扒着树往上爬,想给这坏鸟一点教训,但它又不是狸子,扒了半天,也就扒下来几块树皮,只能急得在树底下狂吠。
等院子拾掇得差不多,天就已经黑了,然后李不缺才发现,这院子怎么只有一间卧房。
竹山假做惊讶,说他也没注意。
“……”
看到李不缺审视的眼神,柳二公子好像独自咽了天大的苦果似的,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样子,默默抱着铺盖在四面漏风的堂屋地上铺床。
李不缺看了一眼门槛到脚脖子高度的堂屋的破木门,一阵无语后,把竹山连铺盖带人又给丢回了卧房。
忙活一天之后,竹山定要认真梳洗一番的,李不缺也不避嫌,在屋里借着灯光很认真地梳理自己小本本的备杀名单,刻意对一旁浴中美人的媚眼视而不见。
美人急了,耍赖给她拽进浴桶里来,她人落进水里,整个人不得不倚着身后之人,手里还是举着她的小本。
李不缺手里的小本被夺了去挂在半空,脑袋被另一只手托起来不得不抬头看向他。
“我这张脸,就这么进不得夫人的眼么?”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倒置但依然美得不可方物的脸。
“没有,你很好看。”李不缺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很多人都喜欢你。”
“那你呢?”
在假方士之事后,他们几乎很少能靠得这样亲近,只要是清醒的时候,李不缺就总是在刻意疏离。可或许就是因为今天的李不缺的反常,才让他敢大着胆子强行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
李不缺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一个倒置的吻封住了唇。
隔着氤氲的水汽,她可以清楚地听到他擂鼓般的心跳。
这个吻对他来说像是某种默许,叫他更加大胆地索求起来,将李不缺整个人困锁在水里,只能在激荡的水声间隙里仰着头,被迫迎接他的吻,被迫只能看着他的脸。
即便处在这样被动的姿态,但胸口切开又愈合的傀印代表了她随时可以喊停,于是她默许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对他的鼓励。
直至天明。
李不缺感觉第二天的竹山变得异常腻歪。
以前的竹山就很腻歪了,今天的似乎尤其腻歪,被麦芽糖粘住似的挪不开了。刚把扣在肩膀的手扒拉看,另一只手就又十指相扣了,开口夫人闭口夫人,欢喜得不得了。
感觉有点像李大黄。
当然这句李不缺没有开口说出来。
刚吃完早饭,李方士从树上跳下来,说有乐子看,我们去看乐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