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家侍卫的马一点也不好,踢了我好几脚,我的腿都是紫的,回去我要炖马肉吃,气死你的小侍卫。
——
上次那封信不知是何人抢了我的笔写的,这匹马儿我甚是喜爱,若是可以,回去便将这马赠予我吧,气哭你的小侍卫。
——
其实上封信才不知是何人写的,这马与这人一点也不好,我已然要咳死他们也不管不顾,这马还险些将我摔下来,实在可恶,回去便要吃马肉。
——
马肉是吃不到了,我要死掉了哥哥们,看这般你的小侍卫也不会将我的尸骨带回明都,记得告诉我的父亲母亲,我甚是想念他们。
这马我早晚会吃掉的。
还有你的小侍卫,常常在我的药里放糖,我几次告诉他我没有味觉,他却还是那般固执,费银子得很,皇子的银子那般好挣?
——
我真的要死掉了,怎么才过去七日,我去要三月,回来车马再快也要一个半月,哥哥们来世再见了。
——
盛郁翻看着信有些无奈,他扭身将信尽数递给沈竹青,后者看罢便笑出声,“承儿果真有趣。”
“你的小侍卫能照顾好他?”沈竹青又看向盛郁。
盛郁扯了扯唇,“不知,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侍卫里他是最小的一个。”
“那为何是他?”沈竹青不解地问道,将信铺平整尽数收好,着手给祁承回信。
“他能以一敌百。”
以一敌百的小林侍卫正在教小祁少爷运功调气。
小祁少爷缄默。
这些他幼年时便学会了,也是特意为了压身上这病学的。只是这法子实在麻烦,一次要好长时间,他也懒得调理,且大夫早早就告诉他他活不过弱冠后三年。
故而,他便只剩下四年时间。他可不想将时间都浪费在这根本医不好且没着落的病上。
林成许查看了祁承的药方,里面的药几乎都是强烈止咳的,极为伤身,但效果极好,所以他吃下去片刻后才不会再咳。
为了任务,他私自将那些药换了,并教给这位小少爷一些运功调气的功法,也能压压这病。
小祁少爷对此感觉很不耐烦。
他也懒得再运功,拍了拍黑马有些消瘦的腿,后者脚步乱了一瞬,踩掉了身前人的脚跟。
林成许:“……”
祁承实在没忍住,掩着嘴笑了两声,一阵热风袭来,便又重重地咳起来。
他“啧”了一声,不耐地去包袱里摸药,却被林成许制止,后者严肃摇头,“今日吃都吃了四包了,不可再吃了。”
祁承极为危险地眯起眼,盯着那双毫无波澜的黑眸,其中倒映着自己格外苍白潦草的样子,“把药给我。”
为了让任务能顺利进行下去,林成许还是摇头,“药性极烈,你吃了当时见好,下次会咳得更重,忍过这一时便好。”
漂亮的长剑挑起人的下巴,祁承盯着他,俯身,猩红色的眸子阴沉,“可是我太好说话让你忘了我是谁了?”
林成许愣了一下,恍然才发觉自己的行为越界了。他向后退了一步,躲开同样散发着药香的剑,从胸口衣襟处掏出一包药递予他,牵着马继续走。
……只是同行罢了。
况且有约在身,他定不会失约,身体是他的,与自己也无关,只要能完成任务便好。
事情结束他是死是活也与自己毫无瓜葛。
现今林成许才发觉这位祁小家主并不是看似那般娇弱。也是他太过逾矩,忘了他是祁家的人。
祁家能在明都扎稳脚跟,一是处事风格别具一格;二便是他们对外的心狠手辣与对内的宽宏大度。
祁承自是融了这些优点。他做事看似毫无章法,却又步步都在做局,胡乱左一子右一子,实则早就将人困在掌中。
那日在城门口,林成许觉得他不该与官兵那般说话,因他险些就被杀了。
这位小少爷竟都不怕,“你可晓得我是谁?”
他不解,乖乖答了。
“你知他却不知,一是这些年我在家养病足不出户,他们都认得我,但无人见过我,此行也能稍放下些心。二便是因为盛不逢根本没放出我的死讯,他不信我与你真死了,那些刺客就全是他派来以绝后患的,也好提着心多多提防。”
仅靠一句问话便能得知现在形势是聪慧,却也实在太险。
怪不得此行主子要找这位病恹恹的小少爷来。
-
几日的跋涉,两人终于来到新的城池。这里比靠近明都城的城镇更为繁华,富人们游走在大街小巷,各个儿笑得开怀。
祁承面无表情看着,觉得恶心。
就近村子中的人连饭都吃不饱,这些贪官竟还在此玩乐,这便是盛王朝堂上所说的天下太平、百姓无忧。
他大致扫了一眼,难得没让林成许停步,对于这些同家里一样奢华的地界儿毫无留恋,抓了药便要继续走。
得抓紧时间了,这才半个月,离远京城还远着呢,越早到这些人便能越早脱离这般苦的生活。
其实祁承一直在犹豫,假若盛郁哥哥与盛不逢争夺皇位开战,那就近的百姓更会遭殃,死伤定不会少。可如若不战,这群可怜的百姓便会一直像现在如此……
他也不知怎么是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一夜大雨之后,小祁少爷很荣幸地染了风寒,耽延了行程。
他气冲冲给哥哥们写信,问为何定要自己去,想把他折腾死不如来个痛快。
盛郁和沈竹青可以说很盼着这位小少爷的来信了,乐呵呵地给他回信——
让你去便有让你去的道理。假若你在明都,盛不逢定会加倍针对你们祁家,如若你走了,你们祁家上下就都是安全的,信我们便可。
回信就是这位小少爷看着就可怜兮兮地道歉。
-
躺在布置稍显整洁的旅馆内,祁承歪头看了一眼正在背对着自己擦剑的林成许。
这几日他们都未曾说过话,或许是上次自己态度过于强硬、把人惹着了;也或是他自己也生气一个与他认识不过半月的人便可对他的生活指指点点,总之他们现在的氛围很不对。
小祁少爷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道歉,毕竟是他态度不好在先,这小侍卫也只是为了他好。
小侍卫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一旦有刺客出现,他依旧拼了命的架势护着自己,事后又一声不吭去做事。
咳了几声,祁承还没来得及开口,林成许就先起身,淡淡留下一句我去打水便离开了。
祁承见状轻抿起唇,抬手揉了揉又沉又重的头,闭上眼思忖。
他的药中还要再加几味药才好,能撑得更久。这几日的银两全都用来给他买药了,哥哥们先前说的前来接应的人也一直没有出现。
说是想什么便是来什么——窗户破开,一身蓝色衣裳的少年稳稳落地,下一秒,下巴被利剑挑起。
他当即举起双手投降,歪了歪头,看着眼前的白发美人儿,眼睛都看直了一瞬,喃喃开口:“我倒未曾见过哪家公子像公子这般漂亮……”
后者冷冷扯唇,收回剑,重新倒回床榻上,“银两放在桌上便可,再替我寻几味药来。”
少年凑近他,双手背在身后弯着腰打量着这张格外精致的脸,眸中的喜爱快要溢出来,“公子可曾婚配。”
“早有婚约在身。”祁承淡淡道,翻了个身,眨巴着大眼睛看他,右眼上的痣忽闪忽闪,“哥哥派你来便是要打听此事?”
少年这才从些许失落中回过味来,清了清嗓间,双手交叠规规矩矩给人行了一礼,“将臣,特奉二皇子之命前来护送祁小家主出城,方才失礼了。”
祁承闭眼摆摆手,苍白的手又突然顿在半空中,顺势撑起脸,侧过身子欣赏起眼前的打戏。
黑发少年手持长剑,身形被黑色简衣衬得格外漂亮,和剑柄稍显破旧的长剑同进退,打得人节节败退。
将臣刚开始躲得有些狼狈,见此人剑剑都要下死手,也不再客气,从腰间掏出细小的针看准黑发少年的几处穴位就要刺。
“公子们,停一停。”
关键时刻,小祁少爷出场解围道,前面背后皆是两张震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