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尤强的罪状被粘贴在南都知府门口。
尤强,贪污罪,通敌罪,买凶杀人,数罪并罚,春节后问斩。
闵欣然,受贿罪,帮凶罪,流放北羌国,永不得回原籍。
南都尤府塌了半边天,人们纷纷讨论着尤府这惊天的变化,一时间流言蜚语纷纷扰扰。
与外边的纷乱不同,尤府众人一片肃杀,大家都对这次事件噤若寒蝉。
尤力上书圣上请罪的奏折已经送出,事已至此,自保才是王道,他痛述兄弟的罪状以免殃及池鱼,尤力明白,要有破釜沉舟的魄力才能保住自己。
二老爷这一脉如今只剩柏智,这几日他忙得脚不着地,因为尤强的店铺大部分都被封,谨慎的一间密铺和一间丝绸铺还需要他去稳定安排,至于其他涉罪店铺被封后,那些伙计和掌柜还需要安抚遣送。
沈氏则忙着照顾被地牢放出的柏光和柏晨,二人在地牢呆了将近一个月,都瘦了大半圈,特别是向来体质不好的柏光,感染风寒卧床不起。
这天,闵福来了。
蔡二将他领到如意院子时,如意正在调配蓝儿的敷剂,满院的药香弥漫,如意一身素色青衣在蒸腾的蒸汽中飘飘渺渺,如同超凡脱俗的仙子在救世济人。
如意见闵福来了,笑道“闵公公,今日怎么得空来看我?”
闵福回了一礼说道“如意姑娘,我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特来道别。”
如意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祝闵公公一路顺风,前途似锦。”
闵福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笑道“如意姑娘,这是你的酬劳。”
如意扫了一眼,估摸着得有万两白银,心中一惊,却仍然表面震惊道“闵公公这是何意?”
闵福说道“咱们如今也算一条船上的蚂蚱,你父亲被抄得那些店铺还有些盈余,这些是属于你的份。”
如意并没有收,反而说道“闵公公,如意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父亲的事,自有官府查办判决,与我何干?”
闵福愣了愣,说道“如意,我明白你不想参与这场朝堂斗争,可你从出生时就已经是这局内人了,只要你身上还流着尤氏和闵氏的血,你就不可能独善其身。”
如意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她慢慢将熬好的药剂倒入碗中,说道“闵公公,或者说,舅舅,我的志向从来不是斗争,而是治病救人。你回去告诉皇后娘娘,让她放心,我不会做任何妨碍你们的事情。”
闵福对这个少女刮目相看,他在宫中艰难求存多年,因此早熟早慧,早已看破了人性的幽暗面,可这个被养在深闺的少女却和他一样,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智慧和志向,也不知这些年在这深宅中受了多少委屈,才能涌出弑父杀母的勇气。
闵福没有勉强如意收下全部的银票,只是从自己的私人口袋里拿了一袋碎银子放在了桌面上说道“如意,你今日叫我一声舅舅,我就是你长辈,这些就当我个人给你的压岁钱,你留着傍身,今后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兄长虽然良善,可如今这世道,太过良善的人,不好过。”
说罢,他也没有再与如意纠缠,起身离开。
如意望着闵福瘦弱又纤细的背影,喊道“闵公公。”
闵福回头,见如意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她再次行了一道对长辈的大礼说道“谢谢您。”
闵福受了这大礼,心中却如同雷鸣般,震撼不已。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心情,如同被人揪住心脏狠狠拽住,而揪住心脏的人,就是如意。
闵福离开南都后不久,忠顺军的人就到了南都。
忠顺军大将军带了几万精兵,将尤府和与尤府相关的所有店铺都围得如同水桶般。
搜查和调查持续了好几日,尤府中所有涉案的仆从都被抓去大牢,包括闵氏的贴身婢女和尤力的几个小厮侍妾,只有张姨娘如同人间蒸发般不见踪影,官府很快发布悬赏令。
柏智和如意作为尤强的儿女,被几次三番请去官府问话调查,如意应对自如,柏智则几次情绪崩溃,如芯年纪小逃过一劫,却因为家中变动胆战心惊病倒了,被沈氏接到自己院中照顾。
直到小年前夕,整件事终于尘埃落地。
尤强被忠顺军押去前线祭旗,闵欣然即刻出发北国甚至不被允许过完春节。至于其他参与此事的奴仆和姬妾全部春节后问斩。尤府所有违法收入全部没收,店铺全部关停充公,为了安抚举报亲手足的尤强,圣上下旨恢复尤力的官职,春节后就职。
此次搜查,尤府虽然元气大伤,但对于卖国通敌这种诛九族的大罪来说,如今的损失已经是圣上开恩放过一马。
腊月二十八,春节将至,大街上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可惜这喜气似乎与尤府无缘,尤府如今少了大半的人,一些奴仆主动请辞归家,沈氏也都开恩放了奴籍,一些奴仆则受牵连去了大牢,向来在南都势力盘根错节的尤府一夜之间变成了普通家庭,门庭冷落,草木枯萎。